仅仅两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
杨灼烈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闵元敬抬起头,目光与杨灼烈对视,那潭死水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重新凝固。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妾身……想了很久。”
“想我们闵家的未来,想百新国的未来,也想……我自己的未来。”
“李方圆,是扶不起的烂泥。百新旧贵,是冢中枯骨。”
“侯爷您……手握乾坤,志在千里。您要走的,是一条我们无法想象,也无法阻挡的路。”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剖析事实的冷酷。
“我以前……很恨你。恨你毁了我的婚约,恨你让我为妾,恨你的霸道……恨你的一切。”
“但现在……我好像不恨了。”
她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苦涩而苍白,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美丽。
“不是原谅,是……认了。”
“我认命了。”
“既然注定要依附于你,既然注定要在这总督府的后宅度过余生……那我何必,再与自己过不去?”
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杨灼烈的书案前,距离他很近。她身上传来淡淡的、不同于素环和李恩妮的冷香。
“侯爷,妾身……元敬,今夜前来,别无他求。”
她抬起眼,那双已然认命的眸子里,此刻竟奇异般地燃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火苗,那是对未来、对自身价值最后的、不甘沉寂的挣扎。
“只求侯爷……能给妾身一个位置。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不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怨妇。”
“妾身读过书,明事理,懂得权衡,也……并非毫无用处。”
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卸下所有骄傲伪装后的真实。
“请侯爷……垂怜。”
杨灼烈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骄傲得如同孔雀般的女人,此刻褪去所有华羽,以一种近乎卑微却又带着最后尊严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说着“认命”,却又祈求一个“位置”。
他心中百感交集。有掌控一切的淡漠,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对聪明人的欣赏。他知道,从今夜起,那个拧巴的、骄傲的闵元敬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认清现实、决定依附于他这棵大树的、新的闵元敬。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伸出手,没有像对待素环那般温柔,也没有像对待李恩妮那般带着戏谑,只是用一种近乎审视的、带着绝对主导意味的姿态,抬起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
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认命的死寂,以及死寂之下,那不甘完全沉沦的、微弱的火苗。
良久,杨灼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
“好。”
“本侯,给你这个位置。”
话音落下,他吹熄了书桌上的烛火。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两个逐渐靠近、继而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这一对因利益与征服而结合,彼此折磨、试探、算计的男女,在这一夜,以一种一方彻底臣服、另一方坦然接受的方式,开始了他们这一生注定无法分割的、纠缠至白头的复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