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灼烈沉默地看着她。他表面依旧平静,甚至眼神都没有太多波动,符合他一直以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伪装。但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他烦躁于这女人的眼泪和纠缠,不屑于她家族的做派,更厌恶这整个国家的腐朽氛围。然而,在这纷杂的负面情绪之下,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触动?或许是对这乱世中浮萍般命运的一丝怜悯,或许仅仅是出于男性对美丽柔弱事物本能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将她所有的希望,乃至生死,都系于自己一念之间。她也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所能接触到的、地位最高、权势最盛,或许也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过了许久,就在素环几乎要因为绝望而昏厥过去时,杨灼烈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起来吧。”
他转过身,走向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本侯这里,不缺一个洒扫的婢女。”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
“你既然不想回去,那就留下。以后,安分守己,做好你该做的事。”
他没有承诺什么,语气甚至算得上冷淡。
但听在素环耳中,却如同天籁。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才连忙再次叩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无比的感激:
“谢侯爷!谢侯爷恩典!奴婢……奴婢一定安分守己,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杨灼烈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下去吧。今晚不用你伺候了。”
素环连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腿脚发麻,踉跄了一下,却不敢有丝毫耽搁,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直到门外脚步声远去,杨灼烈才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具瞬间卸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烦躁。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脏话。
老师教导的“表面笑嘻嘻,内心妈卖批”,他自认做得还算合格。只是,应付这些琐事,有时比指挥一场大战还要累人。
他走到书架前,熟练地打开暗格,取出了那本《郎君传》。
或许,只有沉浸在那位传奇老祖宗波澜壮阔的人生故事里,才能暂时忘却这现实中的种种烦扰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