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喧嚣的争斗中,闵家,却几乎一无所获。除了素环在总督府那看似风光、实则虚无的“伺候”身份,以及那身引来无数嫉妒的浮光锦之外,闵家主未能为家族争取到任何实质性的官职或利益。眼看着赵家、郑家甚至一些原本不如闵家的家族都在这场权力盛宴中分得了一杯羹,闵家主急得嘴角起泡,坐立难安。
他再也按捺不住,再次派人悄悄联系女儿,言辞更加急切,甚至带上了几分训斥,命令她务必在杨灼烈面前为家族美言几句,吹吹“枕边风”,至少也要为闵家子弟谋求一官半职。
这一夜,素环伺候杨灼烈洗漱完毕,看着他心情似乎不错,终于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战战兢兢地开口。她不敢添加任何自己的意见,甚至不敢抬头看杨灼烈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几乎将父亲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末了,还急切地补充道:“侯爷,父亲…父亲让奴婢保证,闵家上下,定当忠心耿耿,唯侯爷马首是瞻!”
她说完,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杨灼烈原本略带慵懒的神色,在听到她这番话后,瞬间沉静下来。他没有立刻发怒,甚至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腊月的寒潭。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试图为家族争取利益却又愚蠢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厌烦和无语的情绪。
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这沉默几乎要将素环逼疯。终于,杨灼烈开口了,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出去。”
素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今晚不用你伺候了。”杨灼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素环瞬间如坠冰窟,脸色煞白。在她简单的认知里,这无异于失宠的信号,是灭顶之灾!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瞬间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却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是无声地啜泣着,肩膀剧烈地抖动。
杨灼烈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卑微地跪伏在地,看着她因恐惧而颤抖哭泣。他没有丝毫动容,直到觉得给她的教训足够了,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
“告诉你父亲,”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让他安分守己,别妄想掺和进来。本督,不会给李成贵的‘亲家’,胡乱册封官职的。听明白了吗?”
“亲家”二字,他咬得极重,如同两把冰锥,狠狠刺入素环的心,也必将通过她,刺穿闵家主所有的幻想。
素环闻言,浑身一颤,这才恍然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闵家与李家有姻亲(闵元敬与李方圆有婚约),这层关系在杨灼烈刻意打压、分化李成贵的策略下,成为了闵家最大的原罪!她居然还蠢到为这样的家族求官!
“奴婢…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把话带到!”她磕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而当这句话几经辗转,最终传入闵家主耳中时,他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透心凉,所有贪婪和焦灼都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他瘫坐在椅子上,终于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在那位年轻总督眼中,如同跳梁小丑般可笑。而那句“李成贵的亲家”,更是如同一道催命符,让他再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与此同时,王宫(如今已改称百新王府)内的李成贵,在得知杨灼烈这一系列任命后,气得几乎将满屋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赵仁为汉水知府?郑道为左丞相却无实权?这分明是把他当成傀儡来架空!将他高高捧起,却抽掉他脚下所有的台阶!愤怒、屈辱、不甘,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可他看着宫门外那些眼神冰冷、身着黑甲的中州士兵,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力而苦涩的叹息。他这条狗,看似风光,实则颈上的绳索,始终牢牢攥在杨灼烈的手中,稍有异动,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汉水城的夜,依旧深沉。总督府内,杨灼烈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的笑意。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上演。贪婪、恐惧、愤怒、无知……这些人性的弱点,便是他最好的武器。这场权力的游戏,他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