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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的醇香在静谧的雅间里缓缓弥漫,却丝毫无法化解两人之间那凝滞又复杂的气氛。杨程月搅拌着杯中的拿铁,动作有些心不在焉。他对咖啡并不排斥,早年国外求学的经历让他习惯了这种略带苦涩的饮品。
文钰琼坐在对面,点了一杯最烈的黑咖啡,仿佛要用那极致的苦来压制心头的火。她美丽的眼眸依旧带着怒意,紧紧盯着杨程月,等待着他的解释。
“钰琼,”杨程月放下小勺,叹了口气,语气无比诚恳,“我杨程月对天发誓,对你家贤珠撒盐那种没品又幼稚的事情,绝对不是我干的!我要是干了,就让我这辈子修为再无寸进!”
这个誓言对异人来说不可谓不重。文钰琼听他这么说,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但眉头依旧紧蹙:“不是你?那还能有谁?你们杨家还有谁会干出这种混账事?!”(主要是因为二馆长跟杨程月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体型之外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文钰琼越听描述就越觉得是杨程月干的。)
杨程月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揉了揉眉心:“是……是我一个远房的堂弟,脑子有点……嗯,不太灵光。他可能是听了些风言风语,自作主张跑去胡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真的非常抱歉,我代他向你,向贤珠那孩子赔罪。”他果断地把锅甩给了平行世界的自己(二馆长),反正死无对证。
听到杨程月如此低姿态的道歉和解释,文钰琼心中的火气确实消了大半。她了解杨程月,知道他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既然发了这样的毒誓,那应该确实不是他指使的。
但她依旧觉得委屈和不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好,就算不是你。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杨家要阻止锦天和贤珠交往?贤珠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或许有点小性子,但绝对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她哪点配不上你们家锦天了?就因为……就因为我的缘故吗?”
她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受伤和自嘲。她始终认为,杨家对李贤珠的排斥,根源在于她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连累了孩子。
“不不不!绝对不是因为你!”杨程月连忙否认,语气有些急切,“钰琼,你千万别这么想!我从来没有因为过去的事情看轻贤珠那孩子!真的!我相信她是个好孩子!”他看着文钰琼,眼神真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他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些陈年旧事去否定一个无辜的后辈?
“那你倒是说啊!到底是为什么?!”文钰琼追问道,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锦天那孩子明明和贤珠相处得挺好,为什么突然就疏远了?你们杨家是不是给了他什么压力?”
杨程月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他说:因为来自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脑残的我说,你那个侄孙女在未来会给我侄孙戴一顶硕大的绿帽子。
这种荒诞离奇的话,别说文钰琼不会信,就算信了,那将是何等巨大的羞辱和伤害?以文钰琼那刚烈的性子,恐怕当场就得跟他彻底翻脸,几十年来勉强维持的这点情分将荡然无存!
他看着文钰琼那双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微微发红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的挣扎和为难。他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他其实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幻想?如果这个世界的李贤珠不像平行世界那个那么糊涂,如果两个孩子真能两情相悦,或许……或许能弥补一些他当年和文钰琼之间的遗憾?这个念头曾不止一次在他脑海里闪过。
但二馆长带来的那个视频,像一根冰冷的毒刺,让他不敢去赌这个“或许”。他不能让杨锦天去冒这个险,不能让杨家可能再次因为类似的事情而蒙羞。
这种有口难言的纠结,几乎要让杨程月憋出内伤。他只能避开文钰琼灼灼的目光,低下头,盯着杯中荡漾的咖啡泡沫,声音干涩而艰难:“钰琼……有些事情,我没法跟你说得太清楚。但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看不起贤珠,更没有因为你的原因而阻止什么。这里面……有其他的,很复杂的原因。但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他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无奈和痛苦,那不似作伪的纠结,让原本怒火中烧的文钰琼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了解杨程月,他不是那种擅长撒谎和敷衍的人。他此刻的表现,明显是有着难以启齿的苦衷。
难道……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于贤珠的隐情?还是杨家内部有什么特殊的规矩或压力?
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疑惑,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为难时,心底不自觉泛起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柔软和……心疼。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变得沉默而微妙。咖啡的香气依旧,却仿佛掺杂了数十年的时光重量和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藕断丝连的情愫。
文钰琼没有再逼问,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黑咖啡,极致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杨程月也沉默着,他知道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但他真的别无选择。只能希望时间能冲淡这一切,或者……未来能出现转机。
这场时隔多年的单独会面,最终在一种沉重而复杂的沉默中结束。有些心结,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解开;有些情感,即便深埋心底,也终究难以彻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