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间一热。
三年前汤老夫人用命契钉她后颈时,这个男人站在祠堂阴影里,连眼尾都没掀一下;三个月前她被灵植反噬昏迷,他守在榻前,袖中掉出半块化了的桂花糖;此刻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命丝传来,比任何誓言都滚烫。
李瑶咬着唇解开绳结,命丝\"咻\"地钻入命轮碎片。
银与金在碎片表面绞成漩涡,原本流转的星子突然静止,像被按了暂停的棋局。
塔中所有光粒开始往碎片中心汇聚,李瑶后颈的命契残痕突然裂开细血珠——不是疼,是某种被封印的记忆在撕裂束缚。
\"这是......\"她的声音发颤,识海里的画面不再是金袍男子,而是她与汤凛的剪影。
汤凛在汤家祠堂掀她盖头时,命契残痕第一次发烫;她在炼丹房被灵植攻击,汤凛挥剑劈开藤蔓时,残痕泛过微光;此刻两人交握的手,正顺着残痕在虚空中画出与碎片纹路完全重合的轨迹。
\"命契非天定,乃人心所选。\"
苍老的女声突然在识海炸响。
李瑶瞳孔骤缩——这不是金袍男子的声音,更像古卷里沉睡千年的叹息。
碎片表面浮起鎏金小字,每个字都像被刀刻进虚空:\"双生者合一,则命轮逆转。\"
\"双生......\"汤凛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另一只手探入衣襟,摸出枚染着朱砂的符纸。
符纸边缘焦黑,显然经历过数次生死,\"我在藏书阁找到的。\"他将符纸轻轻按在李瑶掌心,\"上面说,双生符能引动命契共鸣,前提是......\"他喉结滚动,\"前提是两人真心同命。\"
李瑶低头看那枚符。
朱砂在她掌心烫出红痕,像极了汤家祠堂里她跪了整夜的青砖印。
她忽然想起汤凛总说她是替身,可他藏在书房暗格里的,是她三年前随手画的灵植图谱;他说汤家联姻是交易,可每次她被汤老夫人刁难,他的剑总比她的辩解快半拍。
\"原来我们早就是双生。\"她轻声笑,眼泪砸在符纸上,将\"双生\"二字晕成血花。
汤凛的拇指抹过她眼角,沾了泪的指尖按在符纸上,朱砂突然活过来,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爬向后颈的命契残痕。
命轮碎片发出轰鸣。
李瑶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后颈涌入经脉,那不是痛,是被封印的力量在苏醒——她曾以为灵植亲和力是金手指,此刻才明白,是命轮在等她觉醒。
碎片表面的星子开始崩塌,像被风吹散的萤火,最后一缕金光钻进她心口,留下个温热的小太阳。
\"不可能!\"
金袍男子的声音带着裂帛般的尖锐。
李瑶抬头,看见他的身影从塔壁渗出,原本华贵的金袍此刻裂成碎片,露出
他的鎏金瞳孔里翻涌着暴怒,\"我用三世命数布的局,你竟......\"
\"你布的是困人的局,\"李瑶松开汤凛的手,摸了摸心口的温热,\"可我们要的是破局的钥匙。\"她转身看向汤凛,后者正用玄铁剑挑起块坠落的碎石——剑身上映着两人交缠的命契残痕,\"对吧?\"
汤凛没说话,只是将玄铁剑插入地面。
剑气破冰的脆响中,整座命塔开始倾斜。
金袍男子的身影被裂缝撕成碎片,他最后看李瑶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你以为赢了?
真正的命轮在......\"
\"轰——\"
塔顶砸下的巨石将他的声音碾成齑粉。
李瑶被汤凛拽进怀,玄铁剑的冰盾在头顶裂开蛛网纹。
她听见虚空发出鲸鸣般的嗡响,脚下的地面像融化的糖,正将两人往下吸。
汤凛的手臂越收越紧,她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抓紧我。\"
\"嗯。\"李瑶将脸埋进他颈窝。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她发带纷飞。
她想起命轮碎片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命轮逆转时,便是宿命终章\"。
此刻在这无尽坠落的虚空中,她忽然不那么怕了。
因为汤凛的体温透过衣襟传来,因为他袖中还藏着没化完的桂花糖,因为他们后颈的命契残痕,此刻正贴着彼此的皮肤,跳着同一个节奏。
下方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李瑶望着汤凛被风吹乱的额发,忽然笑了。
她知道,等他们落地时,迎接的不会是金袍男子的局,而是属于他们的——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