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内,死寂如坟茔。并非街巷无人,而是绝望如浓稠的墨汁,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压得军民皆失发声之力。白日里黄龙真人与魔家四将交锋,虽未惨败,却也未能占得半分便宜,反倒让众人看清了金仙亦难敌四将联手的现实 —— 连阐教金仙尚且如此,城中的凡人士兵与散修,又有何指望?
城外,魔礼海的琵琶声日夜不绝。那琴音不再是此前那般狂躁的杀伐之音,反倒透着几分阴恻恻的诡异,如催命符咒般,每一声都叩击着西岐军民的心房。城墙上,姜子牙此前布下的八门遁甲阵,灵光日渐黯淡,阵眼处的符文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明眼人皆能看出,这护城大阵撑不了多日。一旦阵破,魔家四将的风火与凶兽便会涌入城中,等待众人的,必将是血流成河的屠戮。
绝望如阴云,在街巷屋舍间蔓延。往日里孩童的嬉闹声消失不见,连婴儿的啼哭,都被父母死死捂住口鼻,生怕一丝声响引来城外的注意。士兵们守在城楼上,望着城外商军大营的篝火,眼中满是麻木,手中的兵器仿佛也变得沉重无比。
点将台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姜子牙坐在主位上,身形佝偻,老眼布满血丝,眼下的乌青昭示着他多日未曾安睡。帐内的哪吒、与几名将领,皆低头沉默,无人言语 —— 连黄龙真人都无计可施,他们这些人,又能想出什么破局之法?
就在满座皆墨、众人静待死期之际,一道略显虚弱却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在帐内响起:“元帅,弟子有一策,或可破此困局。”
姜子牙缓缓抬首,目光涣散中透着一丝希冀,望向发声者 —— 正是杨戬。此时的杨戬,胸口的伤尚未痊愈,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可他的双眼却如鹰隼般锐利,不见半分颓丧,反倒重新燃起了精光。
“汝有何策?” 姜子牙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磨砂相击,每一个字都透着力竭之感,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杨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沉声禀道:“魔家四将的法宝虽强,却并非无懈可击。弟子观察多日,发现他们实赖协同之术,四人互为犄角,方能将法宝威力发挥到极致。而在这四人之中,尤以魔礼寿的花狐貂为关键 —— 此兽白日在城中作乱,扰乱我军军心;夜间又潜伏探查我军虚实,让四将能精准掌握我军动向,以便混元珠伞与青云剑能针对性进攻。此兽,便是他们四人战术的枢纽。若不破此枢纽,我等永为被动,即便再有援兵,也难有胜算。”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弟子愿潜入商军大营,探查花狐貂的弱点与四将的布防,寻出破敌之法,为西岐争取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惊。哪吒率先起身,火尖枪在手中握得发白,急声道:“不可!杨戬,你伤势未愈,体内法力尚且紊乱,而商营之中不仅布有截教的防御阵法,魔家四将更是如杀神般的人物,此去与送死何异?要去也该是我去,我有风火轮,即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
雷震子也咳嗽着开口:“杨师兄,哪吒师弟说得对,你伤势太重,此事万万不可!” 他想起自己此前被俘的经历,仍心有余悸 —— 那日与四将交锋,他不慎被花狐貂偷袭,遭混元珠伞吸力所困,若非杨戬此次要去商营,他还不知何时能重见天日。
姜子牙亦缓缓摇头,目光凝重地看着杨戬:“杨戬,你可知此行九死一生?商营戒备森严,魔礼寿对花狐貂更是视若珍宝,定会严加看管。你若稍有不慎,不仅自身难保,还会打草惊蛇,让魔家四将更加警惕,届时西岐便真的再无希望了。”
杨戬闻言,面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元帅与诸位师弟放心,弟子身怀八九玄功,此功法能变化万端,更有万劫不磨之体。寻常阵法与探查,根本无法察觉弟子的踪迹。只要弟子小心行事,定能潜入商营,探明情况后全身而退。况且,若有机缘,或许还能寻回雷震子师弟 —— 此前听闻他被俘,弟子心中亦牵挂不已。”
“八九玄功……” 姜子牙心神一颤,他猛然想起,杨戬的八九玄功乃是阐教顶尖的护体变法神通,能化万物、避探查,确是潜入敌营的不二人选。他望着杨戬坚定不移的眼神,又瞥向帐外那摇摇欲坠、灵光渐熄的护城大阵,心中明知已无退路 —— 坐以待毙,只会让西岐军民白白送死;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顺带救回雷震子!
“善!” 姜子牙重重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满玄奥符文的玉符,玉符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的清心气息。他将玉符递与杨戬,沉声道:“此乃清心玉符,乃当年师尊所赐,可护你心神清明,不为外魔与截教的迷魂之术所扰。你此去,切记谨慎行事,以探查为主,若能寻得雷震子,便设法将他救出,但切勿与魔家四将正面冲突,勿伤己命,免增杀孽。”
杨戬双手接过玉符,紧紧握在掌心,那温润的触感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他对着姜子牙躬身行礼,语气郑重:“弟子领命!定不辱使命,为西岐寻得破局之法,若见雷震子师弟,必带他平安归来!”
哪吒见姜子牙已然应允,知道再劝无益,只得走上前,将自己的乾坤圈(已被黄龙真人夺回)递与杨戬:“杨师兄,此圈能护你周全,你且拿去,若遇危险,或可抵挡一二。若是见到雷震子,也替我告诉他,我等他回来一同破敌!”
杨戬接过乾坤圈,微微颔首:“多谢哪吒师弟,我定会转告。”
是夜,月隐星藏,乌云蔽天,只有几缕微弱的星光从云缝中透出,借着呼啸的夜风,西岐城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这样的夜晚,正是潜行的最佳时机。
杨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岐城,他避开城墙上的守卫,来到城外一处隐蔽的草丛中。深吸一口气后,他运转体内残存的法力,周身骨骼发出 “噼啪” 的脆响,身形、容貌、气息开始瞬息万变。只见他原本挺拔的身形渐渐变得矮壮,面容也从俊朗变得平凡无奇,皮肤黝黑,穿着一身破旧的殷商士兵服饰,连身上的气息都变成了普通士兵的驳杂之气 —— 俄顷之间,他已化作一名寻常的殷商小兵,气息敛至极致,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朝着魔家四将的大营走去。
商军大营外,灯火通明,巡逻的士兵手持长矛,来回走动,戒备森严。杨戬混在一队前来换防的士兵中,低着头,脚步沉稳,与其他士兵并无二致。负责查验的将领扫了他一眼,见他身形普通、气息寻常,并未起疑,挥了挥手便让他进入了大营。
进入大营后,杨戬更加谨慎,他跟在士兵队伍中,目光却快速扫视着四周的布防 —— 大营四周布有简易的预警阵法,营帐之间每隔十步便有一名巡逻兵,中军大帐外更是有四名修为不弱的截教弟子守护,可见魔家四将对营防的重视。他一边观察,一边在心中记下路径,同时留意着空气中是否有雷震子的雷光气息 —— 雷震子修行雷法,气息独特,即便被封了法力,也该留有一丝痕迹。
待入夜换防之际,杨戬寻了个机会,假装去营帐后方解手,脱离了士兵队伍。他躲在一处堆放粮草的帐篷后面,再次运转八九玄功,化作一只不起眼的灰鼠,沿着地面快速穿梭,避开巡逻士兵的视线。行至大营西侧一处偏僻的帐篷时,他忽然嗅到一丝微弱的雷光 —— 那是雷震子独有的气息!
杨戬心中一喜,悄悄绕到帐篷侧面,透过帐布缝隙向内望去。只见帐篷中央,立着一座通体黝黑的锁灵囚笼,囚笼上刻满了截教的禁魔符文,符文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芒,将笼内的雷光气息死死压制。囚笼之中,雷震子盘膝而坐,脸色苍白,身上的衣物还沾着血迹,显然是被俘后受了不少折磨,他的法力被符文封印,连动弹都显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