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说西方那两位。”平心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重锤般砸在嫦娥心上,“通天手持诛仙四剑,布下诛仙剑阵,号称非四圣不可破。这是他最大的倚仗,也是他最大的催命符。洪荒之中,圣人之间亦有平衡,谁也不希望看到一个手持大杀器、无人可以限制的通天——他太强了,强到让所有圣人都感到忌惮。”
“所以这一局,西方二圣必定会入局。”平心的目光变得锐利,“他们需要借破阵之机,削弱通天的实力;更需要借‘助阐教破截教’的人情,让东方欠下一份天大的因果。这份因果,正好可以用来换取佛法东传的契机——送上门的机会,他们会拒绝吗?”
嫦娥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指尖的花瓣被她无意识地捏碎,血色的汁液沾在指尖,却毫无知觉。
“至于娲皇天的那位。”平心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她是洪荒第一位功德成圣的圣人,心性之坚韧,岂会因为一首亵渎的诗便真的动了真怒?那不过是一个引子,一个她入劫的借口罢了。”
“三清一体太久了。”平心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对洪荒格局的洞悉,“老子执掌人教,占据人族气运;元始阐述天道,门下多为仙道正统;通天截取天机,与妖族关系亲近。三清一体,便如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头上,女娲也好,西方二圣也罢,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没人知道三清会不会联手帮老子争夺人族气运,会不会借截教众妖夺取妖族气运——只有截教一败涂地,三清彻底反目成仇,女娲这位身兼人族与妖教圣人的存在,才能真正变得重要起来,才能在洪荒格局中占据更关键的位置。”
嫦娥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平心的话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将笼罩在量劫之上的“教义之争”“天道顺逆”等温情脉脉的面纱彻底撕碎,露出的是血淋淋的冰冷算计——圣人之间的博弈,从来都不是为了所谓的“正道”,而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与格局平衡。
“最关键的,是老师。”平心突然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冥的层层壁垒,望向了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宫,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却也透着一丝无奈,“老师是洪荒的道祖,不是东方的道祖。天庭的完整、西方的大兴,对整个洪荒世界而言都是有利的——一个内斗不休、各自为政的东方,才是一个‘健康’的东方,才能避免某一方势力过于强大,打破洪荒的整体平衡。”
“通天他错就错在,他太强了,他的截教也太强了。”平心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已然面无人色的嫦娥,声音变得无比轻柔,却又无比沉重,“强到足以打破圣人之间的平衡,强到让老师都感到忌惮。”
“若是今日的通天,不是依靠鸿蒙紫气成圣,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斩破一切束缚,证得那混元大罗道果的真正道主,那么我或许会答应你的请求——因为那样的他,有掀翻棋盘的能力。”平心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可现在,他是圣人。”
“是天道的圣人,是洪荒的圣人,是老师的圣人。”
“所以,他不可以。”
“量劫之中,小势可改,大势不可变。”
“你,懂了吗?”
懂了吗?
嫦娥呆呆地坐在血色蒲团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平心的话如同无数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将她过往所有的认知、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谋划都砸得粉碎。她一直以为,圣人是超脱于天道的存在,却没想到,在天道之下,圣人也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而通天师尊,就是那枚注定要被牺牲掉的棋子,用以平衡洪荒格局,推动封神量劫走向“既定的结局”。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截教的结局从紫霄宫中定下封神榜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无论是通天的“静”字诀,还是她的谋划,都不过是在大势面前徒劳挣扎——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来幽冥求见平心,本以为找到了破局的唯一希望,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最彻底的绝望。
轮回盘依旧在缓缓转动,六道光芒流转不息,真灵依旧在生死间沉浮。嫦娥看着那道素衣身影重新转过身,继续为彼岸花浇灌忘川河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不是幽冥的阴气,而是源自对天道无情、圣人博弈的彻骨冰冷。
她缓缓站起身,血色蒲团在她离开的瞬间重新散开,化作一朵妖异的彼岸花,在忘川河畔轻轻摇曳。嫦娥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再停留,只是对着平心的背影微微躬身,随后身形一晃,化作一缕清冷的月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幽冥深处。
她要回广寒宫,回太阴星。
截教的结局已然注定,她能做的,或许不是再去徒劳地改变大势,而是守住自己的太阴之道,——至少,不让自己也成为那枚被牺牲的棋子。
幽冥界深处,平心看着嫦娥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她抬手拂过身前的彼岸花,血色花瓣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太阴,你终究还是不懂。”她低声呢喃,“量劫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你今日求我破局,却不知,你早已是这局中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她重新拿起白玉净瓶,继续为彼岸花浇灌。轮回盘的光芒依旧流转,幽冥界的寂静依旧笼罩着一切,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