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之内,巫支祁早已褪去了那凶神恶煞的巨猿形态,化作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周身的妖气收敛不见,只余下一股掌控淮水的威严,正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水系宝珠。
见到嫦娥的身影自殿外缓缓走入,巫支祁立刻起身,不再有半分之前的嚣张,而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嫦娥躬身一拜,语气恭敬:“小妖巫支祁,拜见太阴星君。”
嫦娥的目光在他身上淡淡扫过,没有回应他的行礼,只是径直走到大殿中央,找了一处石凳坐下,语气依旧清冷:“不必多礼。你既知我身份,便该明白,我来此不是与你争斗的。”
巫支祁起身,脸上露出一丝讪讪的笑意,却也不辩解,只是解释道:“星君有所不知,当年巫妖大战时,金乌太子陨落,帝俊陛下耗费心血炼制的‘帝凝浆’也随之失传。那帝凝浆本是妖族修炼的至宝,能助妖族快速凝聚本源,自它失传后,洪荒妖族若想修成正果,便离不开太阴月华的滋养——无论是寻常妖修吸收月华修炼,还是大能借太阴之力稳固道果,都需仰仗星君您掌控的太阴本源。”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恭敬:“凡是承过太阴恩惠的妖族,都与您结下了一份因果。小妖能在巫妖大战后存活,也曾借月华疗伤,这一拜,您受得起。”
嫦娥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知晓这些过往。她抬眸看向巫支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只是,你还不够资格与我谈。让你身后的人,出来吧。”
巫支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并未反驳,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再次对着嫦娥躬身一礼,随即侧身退到一旁,对着大殿侧门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话音落下,一道白衣身影自偏殿缓缓走出。来人面容儒雅,身着绣着祥云图案的白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把羽扇,眼神深邃睿智,周身带着一股通晓万物、洞悉天机的独特气质,即便身处水下,也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正是上古妖族十大妖帅之一,号称“无所不知”的白泽。
“妖族白泽,拜见太阴星君。”白泽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嫦娥微微躬身行礼,动作不卑不亢,语气中带着对古老神圣的敬重。
“不必多礼。”嫦娥的目光落在白泽身上,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巫支祁阻挠大禹治水,不过是你们抛出来的引子。说吧,你们真正想做什么?”
白泽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羽扇在手中缓缓摇动,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星君明鉴。巫妖大战之后,巫族虽元气大伤,却因后土祖巫化平心娘娘、颛顼帝‘绝地天通’,让巫族血脉与人族气运紧密相连,如今虽不复当年十二祖巫统领洪荒的盛况,却也再无灭族之忧,甚至能随着人族的兴盛而慢慢恢复。”
“可我妖族呢?”白泽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妖皇太一、天帝帝俊陨落,十大妖帅或战死或隐退,天庭落入昊天之手,残存的妖族成了洪荒万族眼中的‘过街老鼠’——阐教视我们为‘异类’,人族因当年涿鹿之战对我们心存芥蒂,甚至连一些散修都敢对弱小妖修出手。如今妖族只能躲在北俱芦洲的苦寒之地,靠着稀薄的灵气艰难生存,惶惶不可终日。”
他抬眸看向嫦娥,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我等今日阻挠治水,并非有意与人类为敌,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求一份自保之力,求一条妖族能继续生存下去的生机罢了。”
嫦娥静静地听着,清冷的眸中没有丝毫波动,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斥责。待白泽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妖族如今之所以还未彻底灭绝,并非因为你们还有反抗之力,而是因为女娲娘娘尚在三十三天外的娲皇宫中。”
“她一日不曾主动开口说‘自己不再是妖族妖皇’,这洪荒万族便一日不敢对你们赶尽杀绝——毕竟,谁也不愿触怒一位圣人。”嫦娥的话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让白泽的眼神微微一凝。
不等白泽反驳,嫦娥的话锋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但你要明白,女娲娘娘是靠‘补天救世’的人族功德成圣,而非依靠妖族的气运。她的跟脚,早已不在妖族这边。此次巫支祁阻挠大禹治水,闹得洪荒皆知,可女娲娘娘至今不曾发一言,既没有斥责你们,也没有为你们辩解。这其中的意味,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她看着白泽,一字一句道:“她不想,也不能再插手妖族的事了。对吗?”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剖开了妖族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戳破了他们心中最后的幻想。白泽脸上的苦涩愈发浓重,他握着羽扇的手微微收紧,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无力:“星君所言不差。妖师鲲鹏与我等已数次前往娲皇宫求见,却连宫门都未能踏入,娘娘身边的侍女只说‘娘娘闭关,不便见客’,可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