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的眉眼,竟与驾崩的先帝有七分相似。新帝的旨意如瘟疫般蔓延北凉。
不过旬日,寒霜城已是一片肃杀。
军中数名老将被冠以“谋逆”之名接连下狱,菜市口的青石板终日淌着血水。百姓们紧闭门窗,唯恐被扣上“余孽”的帽子——昨日还相邻而居的兵部尚书一家,今早便被铁链拖走,只剩门前未干的血迹。
“陛下有旨!加征三成赋税以充军饷!”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寒风中回荡。税吏踹开民户,抢走最后一点过冬的粮种。
城西军营突然火光冲天——那是北凉最精锐的铁骑驻地。新帝以“整顿”为名,将不肯效忠的将领活活烧死在营帐中。焦臭味弥漫全城,与纸钱的灰烬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段天德坐在龙椅上,醉醺醺地欣赏着歌舞。台阶下跪着瑟瑟发抖的户部侍郎:“陛下...如今寒冬将至,若是在这个时候强行征粮,那百姓...”
段天德掷出酒杯,“让他们吃草根去!一群刁民莫要坏了朕的大事,在北凉,只有朕的旨意才是头等大事!”
这是他答应南诏的事情,要整顿兵马,来年出征大乾,这是他坐上这个位子的关键所在,若是不把这件事办好,他这个皇位,怕也是极不稳妥的。
“陛下圣明。不过...二皇子今日又在宗人府绝食了。”
段天德眼中闪过狠厉:“既然不想吃...那便永远别吃了。”
他打了个酒嗝,“二皇子段正明意图谋反,赐白绫。”
夜深时分,寒霜城突然响起凄厉的号角。但皇宫内丝竹未停,新帝正搂着美姬观赏着舞蹈。
宫外百姓的哭喊声,秋风卷着焦臭与血腥味,将这座千年古城裹成一座巨大的坟墓,暮色渐浓,寒霜城迎来前所未有的漫长黑夜。
边关朔风如刀,卷起黄沙拍打着车帘。方益一身黑衣。铜镜中映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连日奔波的眼中还渗着血丝。
“先生这个时候走?这时候回去,太子殿下那边...”一旁的下人捧着热汤的手微微发颤,“如今北凉大乱,正是...”
“现在可还不是时候。”方益打断他,微微一笑。“段天德自毁长城,南诏狼子野心。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为了我大康来的。”
此时,忽然传来马蹄声疾。探子滚鞍下马:“先生!寒霜城传来消息...二皇子被赐死了!”
方益猛地攥紧佩剑,指节泛白:“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说是谋反...”探子回应道。
方益望向远方。他走的时候也想过把段正明带走,但他没有那个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先保全自己。
暮色中,整个死气沉沉,偶有南诏兵卒拖着哭喊的妇人经过,竟无一人阻拦。
“走吧。”他声音沙哑,“这北凉,已经彻底完了...”
他顿了顿,“这段天德,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咱们先回去。”方益最后望了一眼寒霜城方向,眼中闪过厉色,“剩下的争斗,便看他李成安了,这乱局,是他主动开的。”
是夜,方益悄无声息地撤离边关。
北凉变天的消息如野火般烧遍两国。大康边境的茶肆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