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良久,心中已有决断。救援是必须的,否则无法向朝廷交代,也无法维持自身威望,但不能真的动用主力陷入两面作战的泥潭。
“传令,”桓温沉声道,“命豫州刺史袁真,率本部兵马,自寿春出兵,佯攻谯郡,做出北上威胁慕容垂侧后的姿态。再令南顿太守戴施,领五千水军,自涡水北上,巡弋淮河,以为声援。大军主力…继续与慕容恪对峙,稳守营垒,不得妄动!”
这是一招典型的“围魏救赵”和虚张声势。袁真、戴施的兵力不足以真正威胁到慕容垂,但足以牵制其部分精力,更重要的是,向朝廷和天下展示他桓温“正在努力救援”的姿态。真正的胜负手,他押在了西线——若能击退慕容恪,一切危机自解;同时也押在了郯城——指望陆昶能创造奇迹。
下邳,慕容垂行辕
相较于晋廷的内耗与桓温的算计,慕容垂此刻可谓志得意满。他端坐在原本属于郗愔的刺史府大堂上,听着麾下将领禀报战果。
“大王,缴获粮秣辎重堆积如山,初步清点,足够我军三月之用!”
“俘虏晋军四千余人,如何处置,请大王示下!”
“徐州诸县闻风丧胆,多有遣使请降者!”
慕容垂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更关心的,是南面的动向和东面那颗顽固的钉子。
“桓温有何动静?”
“回大王,桓温主力仍在洛阳与陛下太原王对峙,仅派袁真、戴施等率偏师在淮河一线游弋,似为牵制。”
慕容垂嘴角露出一丝不屑:“虚张声势,冢中枯骨耳。”他深知桓温的顾虑,更加确信自己判断正确。
“传令慕容德、傅末波,”他下令道,“各率五千精骑,以哨探为名,给本王扫荡徐州诸县!尤其是那些尚未明确归附的城池村落!不必强攻坚城,但要让他们感受到我大燕铁骑的兵锋!焚其粮仓,驱其百姓,掳其壮丁!本王要让整个淮北,都在我军的兵威下颤抖!”
这是攻心之战,要用恐惧和破坏,彻底瓦解淮北晋人的抵抗意志,也为后续可能的统治铺平道路。
“那…郯城呢?”一名将领问道。
提到郯城,慕容垂的目光冷了下来。那座孤城,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骨头,虽然暂时无法造成致命威胁,却让他如鲠在喉,十分不快。尤其是刚刚接到的消息,留守部队昨夜竟被城中守军夜袭,损失了大量粮草器械。
“郯城…”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陆昶…倒是小觑你了。”他原本以为凭借“减兵增灶”之计足以稳住郯城,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果决敢战。
“加大对郯城的封锁!再派使者,将下邳陷落、郗愔兵败的消息,还有本王扫荡诸县的战果,详细告知城内!”慕容垂冷声道,“本王倒要看看,在绝对的绝望面前,他陆昶的骨头,还能硬到几时!告诉留守的将军,若城中再有异动,可寻机予以重创,但不必强攻,困死他们即可。”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南方。江淮富庶之地仿佛已在眼前,但他知道,吞下这块肥肉还需要时间消化。眼前的重点是稳固淮北,震慑江东,同时等待西线兄长慕容恪的好消息。只要西线稳住,江东内耗不止,这饮马长江的伟业,便不再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