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见有人回应,且看甲胄是官军将领,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下马,小跑上前,毕恭毕敬地行礼:“将军明鉴!小人是邓府外院管事,姓钱。我家老爷听闻陆太守用兵如神,即将剿灭黑云岭匪患,特命小人押运这些粮草物资,前来犒劳大军,略尽绵薄之力!只因路途不靖,恐有闪失,故而行踪谨慎,绝非鬼祟!此有我家老爷亲笔书信在此,呈请将军转交陆太守!”
说着,他双手奉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以及一份详细的礼单。
谢玄接过,扫了一眼礼单,粮食、盐、布匹、甚至还有不少金银,数目确实惊人。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邓公有心了。既然如此,便请钱管事随我押运车队,一同前往大营面见太守吧。”
他转身对高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人下来“接收”车队,实则是监视和控制。
高啸虽然满心不爽,但也明白其中利害,啐了一口,带着人下去将邓家护卫“请”到一边,全面接管了车队。
检查车辆时,果然,除了表面上的粮食盐巴,在几辆车的夹层和特制的箱笼里,发现了大量雪花白银和不少精巧的金器玉玩,那“心意”之厚,令人咋舌。
谢玄押着这支意外的“劳军”车队返回黑云岭大营时,陆昶已在临时指挥帐中等候。韩雍已初步清点完战场,斩获颇丰,俘虏近二百人。
听完谢玄的汇报,看完邓文康那封言辞恳切、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隐隐有功的信件,陆昶脸上看不出喜怒。
“好一个‘主动献粮’,‘犒劳王师’。”陆昶将信随手扔在案上,“邓文康这是断尾求生,还想反将一军。他料定我们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收他这‘合法’进献的物资,更不敢以此定罪于他。”
韩雍皱眉道:“难道就任由他如此蒙混过关?这些物资,分明就是准备资匪的!”
“当然不。”陆昶淡淡道,“他送来了,我们便收下。剿匪大军辛苦,正需犒赏。至于资匪之罪…证据呢?”
他看向谢玄和高啸:“你们截获车队时,他们可曾承认是送往黑云岭?可曾有与‘座山雕’勾结的信件凭证?”
谢玄摇头:“并无。他们一口咬定是来劳军。”
“那就是了。”陆昶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资匪。相反,他如今是‘主动协助’官府剿匪的‘有功之士’。”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他这份‘心意’,我们也不能白收。幼度,将这批物资,大部分充入郡库,用于安民垦荒。其余金银,厚赏此次出战将士,特别是伤亡抚恤,务必从优。高啸及其部下,此次立功不小,亦按功行赏。”
“至于邓家…”陆昶目光深邃,“他既然想用钱粮来买平安,来洗刷嫌疑,那我们便暂且替他‘洗刷’。让他以为暂时安全了,放松警惕。真正的刀子,要等它钝了的时候,才最容易致命。”
他拿起邓文康那封信,轻轻弹了弹:“这份‘功劳’,我会如实写入呈送给郗使君和朝廷的捷报之中。想必邓公‘急公好义’、‘襄助王师’的美名,很快就会传遍徐州了。”
韩雍和谢玄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陆昶的意图。这是要先将邓家架起来,用名声堵住他的嘴,麻痹他的神经,然后再寻找更佳的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高啸虽然对不能立刻找邓家麻烦有些耿耿于怀,但听到有厚赏,还是咧开了嘴:“嘿嘿,还是大人算计得深!俺听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