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一处山谷发现了小规模战斗的痕迹,几具姚苌亲卫的尸首倒毙路旁,显然是为了断后而被牺牲。
然而,姚苌本人及其最核心的十数骑,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踪迹。追击的将领回报,他们追至弘农郡地界(已属前秦控制范围),遭遇了前秦军的巡哨队。秦军虽未主动攻击,但阵列严谨,戒备森严,明确示意晋军不得越界。追击部队兵力不多,不敢擅自挑起与强秦的冲突,只得悻悻撤回。
“废物!”桓温得知消息后,终于忍不住怒斥一声,一掌拍在案几上。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郗超却相对平静,他缓缓道:“明公息怒。姚苌狡诈,必是算准了唯有窜入秦境,方能有一线生机。弘农守将乃是邓羌,此人……哼,怕是早已得了长安的默许。”
桓温目光闪烁,怒气渐渐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算计。他走到舆图前,看着弘农、长安的方向,沉默片刻。
“王猛……苻坚……”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坐视我与姚襄拼个两败俱伤,如今又收容丧家之犬。”
陆昶立于下首,心中明了。姚苌逃入前秦,已成定局。此刻若为此事与前秦交恶,甚至兵戎相见,绝非明智之举。西府军虽克洛阳,但亦是疲惫之师,亟需休整补充,且南方建康朝廷的态度更为紧要。
果然,桓温虽面色不豫,却并未下令强行进入秦境追索。他沉思良久,对郗超道:“景兴(郗超字),以我的名义,修书一封,遣使送往长安,直呈苻坚。”
他顿了顿,语气强硬起来:“书中就写:我大晋王师,奉天伐罪,已克复洛阳,诛杀逆酋姚襄。然其弟姚苌,畏罪潜逃,据闻窜入贵境。姚氏兄弟,皆乃背晋叛国之逆贼,天下共击之。望秦王深明大义,恪守邻邦之谊,勿纳叛臣,并将逆犯姚苌执送我军前。如若不然,恐伤两国和气!”
这封国书,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措辞严厉的抗议与质问,旨在宣示主权和占据道义高地,同时试探前秦的态度。
郗超领命:“遵命。此书即刻草拟,选派能言善辩之使臣,快马送往长安。”
桓温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他心中清楚,苻坚和王猛绝不会交出姚苌,这封国书多半石沉大海。但政治上的姿态必须做足。姚襄已灭,主要目标达成,姚苌虽逃,短期内已难成气候,目前的首要之务是消化胜利果实,应对来自江东的波澜。
一个潜在的、或许更为可怕的敌人,就这样在他的默许和对手的算计下,得以幸存,并投入了另一个强权的麾下。姚苌的故事,远未结束。而桓温与西府,在取得辉煌胜利的同时,也埋下了一颗遥远未来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