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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尺素论势(2 / 2)

他笔锋沉凝,继续写道:“西府如今,正如娘子所料,外示进取,内修战备。骤遇强敌,硬碰非智,然坐守亦非良策。唯有以正合,以奇胜。正者,乃整军经武,联络坞堡,固我江淮根本,使敌无隙可乘;奇者,乃择利而动,攻其必救,或断其粮秣,或扰其腹心,挫其锐气,乱其部署,待其疲敝露出破绽,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击之。”

他的字里行间,隐约呼应了那份正在执行的奇袭计划,却又不露具体形迹。

“至于迁都之议,”他笔下一顿,墨迹稍凝,“一时受阻,未必非福。虚名之争,不及实利之得。若能借此战,真正肃清江北,则洛阳不过囊中之物,何时不可还?届时,非迁都于洛阳,而是王师光复旧都,其势其威,岂是昔日空议可比?”

这是他首次在书信中,如此清晰地表达对整体战略的看法,甚至带着一丝超越当前困境的视野。

最后,他写道:“江北虽危,亦藏大机。乱局之中,方显英雄本色。昶虽不才,亦知顺势而为,谨言慎行之要。蒙娘子挂念,感佩于心。”

书信送出,陆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这并非简单的儿女情长,而是一种高层次的精神交流与智力激荡。在姑孰这片男性主宰的、充斥着压力与谋略的天地里,能有一个远在建康的智慧心灵,理解并参与他的思考,这份共鸣,珍贵无比。

数日后,谢道韫的回信再次抵达。这次,她的信更短,只在阿罗的信末添了数行:

“郎君之论,深得‘致人而不致于人’之妙。庙堂之议,不过浮云;江淮之固,方为基石。奇正相生,静待天时。甚善。”

“近日读《史记·白起王翦列传》,颇有所得。为将者,非惟勇猛,更需耐性。郎君以为然否?”

她引兵家之言,以史为鉴,既是肯定,亦是提醒——提醒他即使在积极的谋划中,也需保持必要的耐心与冷静。

尺素往来,跨越千里烽烟。

两人虽未当面,却在这乱世棋局之上,通过笔墨,完成了一次又一次默契的推演与共鸣。

这无声的交流,如同为陆昶紧绷的神经注入了一股清泉,让他在这波谲云诡的姑孰风云中,思路愈发清晰,心志也愈发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