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慵懒地缠绕着建康城的亭台楼阁。秦淮河的水波载着昨夜画舫残留的笙歌余韵,轻轻拍打着石阶码头。这座城,脂粉香浓,丝竹声软,是陆昶生活了数年的地方,是他熟悉的繁华梦乡。
此刻,他立于官船船头,一袭青衫,身侧是简单的书箱行囊。目光所及,那一片浸润在靡靡之音中的锦绣城池,正渐渐褪去它诱人的颜色。
“陆兄!”一声清朗急切的呼唤自身后传来,打破了离别的沉寂。
陆昶回头,见谢玄疾步而来,这位谢家幼度脸上少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郑重。他身后跟着两名谢氏部曲,一人捧着狭长锦盒,一人捧着深色木匣。
“谢兄,”陆昶拱手,笑意温润,“晨露尚寒,何必专程赶来。”
“陆兄初次远行便是投身军旅,我岂能不来?”谢玄走到近前,眼神清亮,透着毫不掩饰的钦佩与关切,“姑孰西府,非建康清谈场。那里是真正刀兵相见、讲究实力的地方。陆兄胸藏丘壑,自不惧宵小,但有些东西,或许能添几分便利。”
言罢,他先取过那狭长锦盒,打开。内置一张劲弓,弓身以良材精心鞣制打磨,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弦丝紧绷,透着一股冷冽的肃杀之气。
“此弓乃我家匠师心血之作,力逾一石五斗,准星极稳。军中重勇力,纵不便与邓遐那般猛将角力,但有它傍身,校场演武时,也不致让人小瞧了陆兄的腕力。”谢玄将弓递过,目光恳切。
陆昶心中暖流涌动,双手接过:“多谢谢兄!此物正合我用。”他明白,这是挚友虑他文人身份,恐入军营受挫,特意为他准备的依仗。
接着,谢玄又取过那深色木匣。开启瞬间,一抹幽光乍现。匣中是一柄带鞘长剑,剑鞘样式古拙,并无过多纹饰,却自有一股沉静气度。他握住剑柄,缓缓抽出三寸,剑身如一泓凝练的秋水,寒光潋滟,似乎能将人的目光都吸入其中,锋锐之意透肤而入。
“剑名‘秋水’,”谢玄轻声道,“源自古之名器,望其能如秋水明净,映照本心,斩断纷杂。陆兄此去,非独经略文章,亦需直面风涛。佩之于身,可壮行色,亦可护周全。”
陆昶郑重点头,接过这沉甸甸的“秋水”,指尖拂过冰凉剑鞘,仿佛已感受到那份决绝与锐利。
最后,谢玄从自己怀中极为珍重地取出一物。那是一枚白玉玦,玉质温润通透,雕琢云纹,一侧留有决口,显得别致而寓意深长。他握在掌心,略一沉吟,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递向陆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