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之后,王璎、庾氏女郎等贵女先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脸上纷纷泛起红晕。她们何时与谢道韫“共鸣”于此了?方才她们还在品评高门子弟的风度呢!但谢安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捧了她们,又将她们置于“有理”的一方,她们此刻若出声否认,岂非自认无知短视、不顾国家?一时间,几位贵女竟无人出声反驳,反而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仿佛自己真的早已洞悉此理一般。这种沉默,在外人看来,无疑成了默认。
谢道韫心中对叔父的叹服又深一层。叔父此举,不仅是为陆昶,更是为了打破僵化的选才制度尽一份力,其格局与手腕,确实非她所能及。
顾雍听完谢府管事转述的话,久久沉默。他目光扫过案上的郡中品状,扫过那盛放着谢安批注《战国策》的木匣,扫过珠帘后那些默不作声却仿佛已然“共识”的贵女,最后,目光落在堂下那位自始至终淡然挺立、却已引得风云变幻的青衣士子身上,再看向面如死灰的周闵等人。
大势,已定。
任何再试图以门户、德行等借口进行的刁难,在谢安这举重若轻却又雷霆万钧的介入下,都已显得苍白无力,且极不明智。
顾雍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视全场,沉声道:
“安石公之言,深谋远虑,乃为国为民之公论。吴郡所呈品状,亦证据确凿。方才诸位所闻所见,陆昶之才学见识,应对风仪,诸位已有公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而郑重:
“经合议,本中正现宣布——”
整个大堂瞬间屏息,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顾雍的嘴唇。
王坦之闭上了眼睛,周闵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寒门士子们攥紧了拳头,眼中燃烧着最后的、巨大的期待。
珠帘之后,谢道韫、王璎、所有贵女,都不自觉地前倾了身体。
陆昶微微垂眸,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吴郡陆昶,才学超群,见识卓远,志行高洁,乡论有誉。虽出身寒微,然才器难得,实乃国士之璞!”
顾雍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大堂每一个角落:
“定品第为——**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