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清明,风骨不灭。”他缓缓念着。
安歌心里望着那八字,心中好似被隐隐一击。
她回望向晏鹤川,瞧见他深眸里复杂沉肃。她读不懂他眼底的浓重都有哪些,却能清楚感受到他心中藏有的哀恸。
她蓦然间觉察,相较于她,他又何尝不孤寂。
她不禁想起阿镜同她说起的关于他的过往。
在晏家受裕王所害之前,他本也是风光无两的宁阳侯府的小世子,本也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此一生。
可却是在一夕间,失去至亲满门,被带入暗狱——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裕王心思歹毒,好杀戮,更爱看手底下养着的人为了一条生路而拼命厮杀缠斗,只有胜者,才可出暗狱到他的面前。
人人只看得他自幼杀戮,却不知他是在那小小的年纪里就不得不手持利刃,他不杀旁的人,旁的人便会杀他,在那样的深渊之地,只有胜者才可活。
虽说当年昭王将他从暗狱保下,他也在昭王府的三年,好不容易从郁郁寡欢到有了笑容。
可于他而言的第二个家也突逢变故,此后帝王的期许、朝堂的权谋斗争、大黎的安稳,以及那数不清的骂名统统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一条看似风光无限的不归路。
安歌看着他,想及这些,心情也跟着有几分沉重。
“问心清明,风骨不灭?”安歌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看向她,缓缓点了头,声音清朗着解释:“为官者不可失清明,而文人不可失风骨。”
“这是外祖父教给我们的道理,歌儿亦要谨记于心。”他目光坚定,望着她轻轻强调着。
安歌望向他,点了点头。
“梅公两袖清风,一心为民,便是那俸禄,都大半用于救济贫苦。当年敬仁皇太子蒙冤入狱,裕王几次三番拉拢他皆不为所动,也是为此才受这奸人所害,他几次上书觐见天颜都只为替太子平反,也因此触怒了裕王。”
花大洪望着那八个字,心中愤恨不减,“他们那群恶人!在府上分明什么都没搜到,却以梅公为太子恩师教导不利为由,判了梅公之罪。彼时弘和帝卧病不起,朝政被裕王把持。
梅公为人公正,即便累及己身也不愿做那构陷敬仁皇太子的伪证,他派我去向昭王送信,而自己宁可服毒于宅院,也不愿给贼人留下半分可乘之机。”
在云州时,安歌以为大多为官之人都像秦毅那般,贪婪自私,原也有人拼尽一生,以身证道,只为求得世间清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晏鹤川轻笑了一声,当年之事无疑是活下来的人心中一道永远揭不过去的伤疤。
即便恶人偿了命,可他们失去的家人却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至高无上的权势,一开始并非他们心中所求。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为官,无非只是想要尽一己之力,能使得民安乐,国永昌,而他们也只求能在这太平盛世的一方天地里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偏偏也是因身为官者,无论是否身清正,都会被有心之人推着陷泥沼。
晏鹤川还记得,在昭平帝登基那日,他将玉玺握在手中,一身龙袍象征着大黎最高的地位与权势。
他说:“世间分阴阳,人心分善恶,身在皇室,身居朝野,若只有谋得大位才可护身边人周全,若只有手握大权才可决定这世道,那朕,就来做这可定世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