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
当琪亚娜完全踏入“根源之扉”的瞬间,她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存在感”。
这里并非空无一物,相反,它充斥着过于庞杂、混乱的信息与情感碎片,如同沉入一片由记忆与意识构成的深洋。
脚下的触感传来,她低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平静如镜的水面上,水面之下却并非倒影,而是无数流转的、模糊的画面与色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硝烟的刺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点香气?
“这里就是……我的‘根源’?”琪亚娜环顾四周,除了无垠的黑暗与脚下的水面,空无一物。然而,那种被无数视线注视着的毛骨悚然感却挥之不去。
【害怕吗?】
一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并非外来,更像是她自己的心声,却又带着一丝陌生的冰冷。
“谁?”琪亚娜立刻警惕起来,周身泛起微弱的金色火光,试图驱散周围的黑暗。火光摇曳,仅仅能照亮她周围很小一片区域。
【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害怕知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紧接着,琪亚娜面前的水面开始剧烈波动,三个模糊的人影缓缓从水下升起,水珠从她们身上滑落,却未在镜面上留下任何痕迹。
当人影变得清晰时,琪亚娜的呼吸几乎停滞。
站在左边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眼神空洞,脖颈上戴着抑制项圈的少女——那是K-423,是她作为实验体最初的形态,代表着被创造、被束缚的过去。
站在右边的,则是一位身姿高傲,鎏金眼眸中充斥着毁灭与悲伤的律者——那是西琳,是空之律者,是带来灾难与痛苦的根源,是她力量中无法分割的黑暗面。
而站在中间的……正是琪亚娜自己,或者说,是身披薪炎战甲,眼神坚定,却又难掩疲惫的现在的她。
三个“她”,静静地站在水面上,目光都聚焦在刚刚进入的琪亚娜身上。
“你们……”琪亚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薪炎王剑出现在手中。面对千军万马她不曾退缩,但直面这代表着自己不同侧面的“镜像”,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这种感觉,和千人之律者的……很相似。
【我们就是你。】实验体K-423开口,声音机械而平板,【你是由我开始的,没有我,你根本不会存在。但你却厌恶我,想要抛弃我,对吗?】
【没有我,你何来力量?】空之律者西琳冷笑,周身空间微微扭曲,【你享受着这份权能带来的便利,却将引发崩坏的责任与痛苦归咎于我?虚伪!】
中间的“薪炎”琪亚娜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理解,有疲惫,也有……一丝质问。
“不……不是这样的!”琪亚娜摇头,试图反驳,“我承认你们的存在,但我……我正在努力走向更好的方向!”
【更好的方向?】西琳嗤笑一声,【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更好’?你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名为‘责任’的牢笼!】
【没有过去,何来现在?否定我,就是否定你的存在基础。】K-423的声音依旧冰冷。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仅仅是言语,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拷问。琪亚娜感到体内的力量开始紊乱,空之律者的核心与薪炎的力量隐隐有冲突的迹象。她一直试图将不同的自己融合,但此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这种融合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伴随着剧烈的排斥与痛苦。
她捂住胸口,额角渗出冷汗。脑海中闪过无数她未曾经历过的画面:奥托冷漠地注视着她这个“实验品”;在月光王座战役中第一次被迫觉醒空之律者力量时的恐慌;姬子老师在她面前坠落时的绝望……
这些特殊的记忆,正猛烈地冲击着她的意志。
“我……我没有否定你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只是想找到一条路,一条能承载所有,又能守护大家的道路……”
【那样的道路不存在!】西琳厉声打断,【力量的本质就是支配与毁灭!看看我,看看律者的历史!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自欺欺人!】
水面的波动更加剧烈,三个镜像开始缓缓向琪亚娜逼近,她们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息,仿佛要将她这个“主体”吞噬、同化。
金色的火焰在琪亚娜周身明灭不定,空间权能也变得滞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而敌人,正是她自己。
三个“自己”的步步紧逼,伴随着直刺灵魂的诘问,让琪亚娜的精神防线几近崩溃。金色的薪炎之火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连她手中的薪炎王剑都变得沉重无比。
“闭嘴!你们都闭嘴!”她几乎是嘶吼着,挥动王剑,一道灼热的剑芒斩向空之律者西琳的镜像。然而,剑芒在触及对方之前便自行消散,仿佛被这片空间本身所吸收。
西琳的镜像发出更加尖锐的嘲笑:【看吧!连你自己的力量都在抗拒你!你根本不承认我们,又如何能完全掌控这份源于我们的力量?】
K-423的镜像则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她:【排斥、恐惧、否认……这就是你对待‘根源’的态度。这样的你,如何能称为‘完整’?】
中间的“薪炎”镜像依旧沉默,但那眼神中的疲惫与失望几乎要将琪亚娜淹没。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琪亚娜单膝跪倒在冰冷的水面上,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入镜面,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她看着涟漪中自己狼狈的倒影,一股深沉的绝望感攫住了她。
难道……她们说的是对的?否定过去,否定构成自身的黑暗面,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一个错误?所谓的“薪炎之路”,只是一个美好的幻影?
【放弃吧。】西琳的镜像伸出手,指尖萦绕着危险的崩坏能,【与我们融合,回归本质。何必背负那些沉重的期望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