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来自太阳系边缘深空的、带着古老“饥饿感”的异常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只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便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它留下的寒意与天使冷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惊疑,却深深烙印在林枫的心头。风暴,远未结束,甚至有更多未知的恐怖正在被引向这片星域。
然而,远虑需待近忧解决。当前最紧迫的,是处理战后残局与自身濒临崩溃的状态。
冷的反应极快,那丝惊疑被她迅速压下,恢复了惯有的冰封般的冷静。她操控缴获的突击舰,引擎全开,拖着残影,迅速远离了这片布满华烨舰队残骸、能量辐射混乱的空域,朝着小行星带更深处、一个预先设定的隐蔽坐标点驶去。整个过程,她始终维持着对林枫的治愈能量输出,稳定而精准,如同最精密的医疗仪器。
林枫的意识在温和而强大的神圣能量滋养下,终于从即将溃散的边缘被强行拉回,虽然依旧虚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维持住了存在的根基。他能感觉到,冷的能量并非简单地修复损伤,更带着一种秩序性的梳理力量,试图抚平他因过度催动“虚空引擎”而导致的规则反噬和灵魂撕裂伤。这种修复方式,与他自身“天帝引擎”追求内在演化与突破的路径不同,更像是一种强制的“格式化”与“重置”,高效,却隐隐让林枫感到一丝不适,仿佛某种潜在的“可能性”被无形地约束了。但他没有选择,只能被动接受。
数小时后,突击舰悄无声息地滑入一颗不起眼的、布满冰层与金属矿脉的小行星背面裂缝中,与黑暗融为一体。这里是她的一处临时安全点,设施简陋,但足以规避常规扫描。
舰舱内,灯光被调至柔和的冷白色。林枫被安置在简易的维生平台上,那身临时拼凑的“骨甲”已被冷以精准的能量操控剥离,露出其下伤痕累累、近乎透明的灵体(过度透支后的显现)。冷的治愈光晕依旧笼罩着他,但强度已略微降低,转为更温和的滋养模式。
冷则坐在不远处的驾驶席上,背对着林枫,羽翼收敛,看似在监控外界动态,但林枫能感觉到,她的大部分注意力仍在自己身上。她的坐姿依旧挺拔,只是……林枫敏锐地察觉到,她左侧肩胛骨与羽翼连接处的圣光,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自然的凝滞感?若非他对能量流动异常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是了……林枫意识中闪过最后的战斗画面。在他全力干扰弑神武、自身遭受反噬的瞬间,似乎有一道来自混乱战场的、并不起眼的华烨舰炮流矢,擦过了冷的侧翼……当时战况激烈,双方都无暇他顾。难道……
就在这时,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晃动了一下,虽然瞬间稳住,但那左侧羽翼根部,一丝极淡的、与神圣能量格格不入的暗灰色能量侵蚀痕迹,隐约闪烁了一下,又迅速被更强的圣光压制下去。
她受伤了!是为了维持对他的治愈,以及在混乱中掩护突击舰脱离,未来得及完全驱散的一道蕴含堕落规则的流矢伤害!伤势不重,以天使的恢复力本应无碍,但显然,这种来自华烨势力的、带有精神污染特性的堕落能量,极其顽固,正在悄无声息地消耗着她的精力,甚至可能影响她的判断。
林枫的意识波动了一下。于公,冷是目前唯一的“盟友”和庇护者,她状态不佳对双方都是威胁。于私……尽管立场敌对,但她方才确有不杀与救助之恩。更深处,或许还有一丝同为战士,对彼此在绝境中挣扎的……微妙共鸣?
“你的伤……” 林枫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意念,尝试传递信息。他的声音直接在冷的识海中响起,干涩而虚弱,“左翼连接处……有堕落能量残留。需要处理。”
冷的背影微微一僵。她没想到林枫在自身如此状态下,竟还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刻意隐藏的细微异常。沉默了片刻,她清冷的声音才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无妨。一点小麻烦,我能处理。”
“那种能量……带有精神侵蚀特性。强行压制,会持续消耗你的神圣力,影响感知。” 林枫继续道,他凭借“虚空引擎”对能量本质的感知,点出了关键,“我的……‘那种能力’,对规则层面的异常能量,或许有独特的‘解析’和‘剥离’效果。可以……试试。”
这是冒险的提议。让一个“混沌变量”的力量接触天使神圣的躯体,还是受伤的部位,无异于将要害暴露在潜在的威胁之下。以冷的立场和性格,几乎不可能接受。
驾驶舱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只有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冷没有回头,林枫只能看到她挺直的背影和微微拂动的金色发梢。
就在林枫以为对方会断然拒绝,甚至可能因此加强戒备时,冷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你有多少把握?剥离过程,是否会引发规则冲突,加剧伤势?”
“无绝对把握。” 林枫如实相告,意识中传递着经过谨慎计算的数据模型,“基于现有数据分析,成功剥离概率约67.3%。规则冲突风险存在,但若控制得当,可限制在局部。比任其持续侵蚀……更优。” 他展示了一段模拟能量交互的推演片段,展现的是“虚空引擎”力量如何像精密的手术刀般,锁定并“分解”那丝暗灰色能量的结构,而非粗暴对抗。
冷再次沉默。林枫能感觉到,她正在以天使那超乎想象的计算力,高速评估着这个提议的利弊与风险。这不仅仅是一次疗伤,更是一次对林枫能力性质、控制精度乃至意图的终极考验。
终于,冷缓缓转过身。她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但金色的眼眸依旧清澈冰冷,直视着维生平台上林枫虚弱的灵体。“可以尝试。” 她的话语简洁,却重若千钧,“但记住,若你有任何异动,我会瞬间将你连同这艘船,一同净化。”
没有威胁的语气,只有平静的陈述,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枫意识凝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