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
祠堂里有人不禁失声低呼,一股刺骨的寒意与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瞬间紧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并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将众人的心彻底冻结。
话音未落!
“嘚嘚嘚嘚嘚——!!!”
一阵急促得如同滚雷,又似爆豆般疯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一串串死神的催命符,悍然撕裂了章府外死寂的寒夜。那声音带着焚心蚀骨的焦灼,恰似千军万马的铁蹄,无情地狠狠践踏在每个人的神经之上。紧接着,祠堂那两扇厚重的、象征着最后安宁的大门,
“哐当——!!!”
一声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大团大团的雪沫,如白色的汹涌巨浪,疯狂地席卷而入。
章明礼!他浑身散发着室外的死亡寒气,沾满雪尘的军大衣,让他仿若一个从暴风雪深处狂奔而出的雪鬼。此刻,他脸色煞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甚至来不及抖落身上的积雪,目光便如探照灯般急切地扫过灵堂内一张张惊愕呆滞的脸,最后死死锁定在章怀印身上。他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一路亡命狂奔而变得嘶哑变调,犹如砂轮摩擦般刺耳:
“爹!天塌了!刚收到的绝密加急情报!张少帅……已然铁了心归顺南京!通电随时就会发出!日本人……正发疯似地调兵遣将!铁路线上全是他们装满枪炮和士兵的闷罐车!奉天……奉天城外的北大营、东大营更是异动频繁!枪炮都已卸下帆布罩!大战……就在今夜明晨!一触即发啊!!”
“轰隆——!!!”
这消息,犹如九天之上落下的灭世雷霆,在章怀印耳边,在所有人心头那最脆弱的角落,轰然炸响!
章怀印那刚刚因撕开婚书,仿佛耗尽了毕生力气而略显疲惫与解脱的身躯,猛地剧烈一晃,恰似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击中了心口。他眼前金星乱冒,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趔趄,全靠身后冰冷的供桌死死支撑,才勉强没有轰然倒下。那只刚刚撕裂了四十年枷锁的手,此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无力地松开……
那被他亲手撕下、象征着与佟玉姑名分牵绊的半张泛黄婚书,如同失去了生命依附的枯叶,从他颤抖不止的指间,缓缓地、绝望地飘落……
章怀印的目光,仿若被无形的锁链紧紧牵引,死死锁在祠堂正中央那块新立起的、属于佟玉姑的冰冷灵位上。那漆黑的牌位在摇曳烛光下,泛着幽冷而不祥的光泽。恍惚之间,那牌位竟似扭曲、变形,化作了四十年前蒙古荒原上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赛音!他浑身浴血,弹孔狰狞,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混合着无尽信任、生命最后的托付与最终释然,穿透了四十载的时空尘埃,直直地、带着血气的重量望了过来!与此同时,耳边屋外呼啸的风雪声陡然变调,不再是单纯的呜咽,而是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金戈铁马撞击声、濒死战友喉咙里滚动的血沫喘息声,以及一个男人用尽最后一丝生命气力挤出的、被血沫彻底模糊的低语:
“……替我……看着她……要她……平安……幸福……”
这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低吟,是四十年前亡魂不散的叹息,更是为这白山黑水间即将燃起的滔天战火,奏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