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惊疑不定、屏息凝神的目光聚焦下,章怀印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从怀里最贴身的口袋,摸出一个褪色得几乎看不出原色、边缘磨损得起毛卷边的旧荷包。那荷包针脚细密精巧,依稀还能辨出当年绣娘耗尽心血勾勒的缠枝莲纹。他用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如同解开一个尘封了四十年的死结般,解开荷包的系绳。随后,从里面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块小小的、带着数道狰狞弹痕凹槽和几处凝固发黑污迹的金属牌——赛音的军牌!那暗褐色的、早已与金属融为一体的污迹,正是四十年前那场惨烈血战留下的、无法磨灭的永恒印记!
“四十年前……蒙古平叛战场……”。
章怀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粗粝的砾石上摩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沉重的岁月尘埃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他的手指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痛楚,轻轻抚过军牌上那几道狰狞的弹痕凹槽,指腹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子弹呼啸撞击时的灼热,以及战友温热血浆喷溅的粘稠触感。
“……赛音兄……为了替我挡下侧翼射来的……致命冷枪……身中七弹……”
老人的眼眶瞬间被血丝和泪水充满,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涌了上来,在他深陷如沟壑的眼窝里打转、蓄积。
“……他倒在我怀里……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章怀印的声音猛地哽住,喉结如同受困的野兽般剧烈滚动,花白的胡须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说……‘替我……看着……玉姑……要她……平安……幸福……活下去……’……”。
仿佛祠堂内这锥心刺骨的回忆引动了天地间的悲鸣!屋外呼啸了一整天的北风骤然加剧,狂风卷着密集如弹丸的雪粒,如同无数疯狂的拳头,“噼里啪啦!砰砰砰!”地猛烈捶打着紧闭的门窗,发出骇人心魄的巨响,仿佛要将这祠堂连同里面承载的所有悲恸与秘密,都彻底撕碎、吞噬殆尽!
章怀印的目光艰难地、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般,从那块浸透赛音生命与兄弟情谊的军牌上移开,缓缓转向脸色苍白如纸、右手依旧紧握着枪柄的永宁。眼底那蓄积已久的浑浊泪水,终于汇聚成行,无声地滑过他沟壑纵横、写满沧桑的脸颊,“啪嗒”一声,沉重地滴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碎成几瓣。
“孩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如山如海的愧疚,以及一种迟来的、近乎解脱的释然,
“……你说得对……你阿玛的坟……在奉天……孤零零的……太久了……太冷了……该……有人去陪他了……”。
说着,他颤抖着从怀中最贴身的口袋深处,取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但纸张早已泛黄发脆、边缘布满裂痕的纸张——正是那份珍藏了四十年、如同枷锁般的婚书!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捏着那薄薄的一页纸,却仿佛捏着千钧重担、捏着整整四十年的光阴!在所有人震惊、茫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