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嘶哑地吼了一声,再不多言,狠狠一夹马腹。
“咴咴——!”
黑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旁边更深的黑暗小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急促的马蹄声在夜空中渐渐远去,仿佛是命运的催促。
死寂的小巷里,只剩下章万财和春桃两人,以及那盏在突如其来的惊吓和寒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笼。那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助。
秋风如鬼魅般呼啸着穿过狭窄的巷弄,发出凄厉的呜咽,疯狂撕扯着春桃单薄的衣襟和散落的发丝。灯笼里的烛火在狂风中疯狂跳跃、挣扎,将两人狂奔的身影在地上拉扯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如同末日来临前的鬼影。
“砰!”
章万财几乎是撞开了家门,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惊恐嘶声喊道:
“叔!叔!不好了!赵……赵铁柱副官!他……他给您送信来了!信上有血!好多血!”
一直在屋内焦躁踱步、心神不宁的章明礼闻声,如同被雷击中般猛地转身。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看到章万财手中那封刺眼的、带着大片暗褐色血迹的信封,瞳孔骤然收缩,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一把夺过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迅速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同样沾染着点点血迹,上面的字迹潦草而匆忙,显然是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写就,只有寥寥数语:
“明礼兄:速带所备药材至北山破庙。马部重伤员十七人,缺药垂危,亟待救治!另有绝密要事面商,关乎‘龙穴’存亡!万勿延误!然日军似已察觉我方联络通道,沿途关卡骤增,巡查极严!此行凶险万分,务必谨慎再谨慎!切切!——赵”
落款只有一个匆忙写就的“赵”字,力透纸背,带着血迹的拖痕,更显狰狞,仿佛是用生命写下的嘱托。
春桃也凑了过来,借着灯光看清信上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一把抓住章明礼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明礼!这……这哪里是送药?这分明是……分明是去闯鬼门关啊!十七个伤员……绝密要事……日本人还知道了!这摆明了是张着网在等你!你……你不能去!去了就是……就是送死啊!”
染血的信封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紧贴着章明礼的胸膛。春桃带着哭腔的劝阻和章万财惊恐的眼神,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心上。然而,他眼中的动摇只是一瞬,随即被磐石般的坚定取代。
“二嫂,”
章明礼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在寒风中敲响的磐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封沾染着赵铁柱鲜血的信折好,郑重地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放一颗跳动的心脏,
“马司令的人,在江桥,在冰天雪地里,为了保卫咱们脚下这片土地,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如今,他们有十七个兄弟重伤垂危,缺医少药,在破庙里等死!还有关乎‘龙穴’存亡的要事……我章明礼,岂能因怕死就退缩不前?我若不去,和那些冷眼旁观的畜生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