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先弄清楚一件事…一件比找到他…可能更要命、更要紧的事。”
“什么事?”
春桃的声音依旧很轻,像怕惊扰了这脆弱的清醒。她没有试图抽回被他紧握的手,那无声的默许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章明仁的目光变得锐利,穿透病容,直刺向无形的深渊:
“日本人…为什么对我家的油坊…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那底下…到底埋着什么…让他们红了眼,不惜血流成河也要挖出来?”
父亲章怀印临死前紧攥油坊钥匙的手、通顺镖局废墟里刺鼻的焦糊味、商会大厅里那些道貌岸然者眼中闪过的贪婪与恐惧…无数碎片在他脑中翻腾,最终都指向那座沉默的油坊——所有谜团与死亡交织的旋涡中心。
春桃静静地听着,没有追问“到底是什么”这样的细节。她的沉默如山,仿佛早已洞悉这世间的残酷,理解了他话语中每一个字所承载的血腥重量和滔天巨浪般的凶险。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了然。
“睡吧,”
她另一只空着的手,极其轻柔地、安抚般地拍了拍他依旧滚烫的手背,那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先把命保住,把身子里的火浇灭,才能有力气…去弄清楚那些能要人命的事。”
天光刺破厚重的云层与林海,艰难地渗入木屋。高烧如同肆虐的洪水终于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疲惫。章明仁感觉自己像被拆散了骨头又勉强拼凑起来,浑身虚脱无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深处的钝痛。然而,意识却如同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异常地清明。晨曦微光透过窗棂上厚厚一层烟熏火燎的油纸,在简陋的木屋内投下朦胧而温柔的光晕,驱散了漫长寒夜留下的阴森。
春桃的身影在晨光中走近。她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倦色,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她走到床边,没有言语,只是抬手,轻轻解开了颈间那根磨得光滑油亮的细皮绳。绳子上系着的,是那枚她从不离身、象征着赫哲族“莫日根”勇气与山林守护的狼牙吊坠。洁白的狼牙在熹微的晨光中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仿佛蕴含着古老山林的精魄。
她俯下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幼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皮绳绕过章明仁汗湿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