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院中阳光下的林小蝶——
她身体猛地一僵,如遭无形巨锤重击!霍然转头看向那乌沉木匣!当目光触及那只散发着不祥与恶意的“血眼”符号瞬间——
她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金纸,毫无血色!那双刚还满是喜悦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的惊骇!仿佛那木匣上的符号,是她灵魂深处最可怖梦魇的具现!她下意识地拼命捂住左脸!那道在红光下显得柔和的疤痕,此刻在惨白面庞映衬下,骤然变得无比狰狞刺目,如苏醒的毒蛇!她的指尖深深陷入疤痕周围皮肉,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似随时都会瘫倒!
院中几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老镖师,看清那符号后,也无不骇然变色!有人踉跄后退,有人下意识摸向腰间兵器,眼神中满是深入骨髓的惊疑与源自古老传闻的恐惧!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镖师嘴唇哆嗦着,用仅身边人能听见的、带着颤音的嘶哑低语挤出几个字:
“血…血眼…阎罗帖?!”
那诡异的“血眼”乌木匣,如来自幽冥的诅咒,带着彻骨的死亡气息,突兀狰狞地横亘在满院刺目的红绸与虚假喜气之中。
喜庆锣鼓未响,一道冰冷彻骨、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恐怖阴影,已悄然如瘟疫般笼罩整个通顺镖局。阳光虽依旧灿烂,却再也无法驱散人们心底那片骤然降临的、无边的寒渊。
窗外,赵家送来的三十六抬嫁妆在正午骄阳下,红绸似火,光芒刺目。描金樟木箱、螺钿梳妆台、锃亮穿衣镜、如云锦缎被……件件器物折射出富贵金光,将这场联姻的显赫彰显得淋漓尽致。
赵章两家的婚事,早已成为双城堡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从赵府高门到通顺镖局,十里长街猩红毡毯铺就,宛如一条直通黄泉的赤色血河,贯穿城镇心脏,却也隐隐散发着一股被甜腻喜气掩盖的铁锈腥气。沿途百姓熙熙攘攘,孩童追逐着漫天铜钱彩屑,欢声笑语回荡,喜庆氛围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章怀印身着崭新绛紫贡缎长袍,身姿愈发挺拔,尽显大家长的威严与喜气。他含笑站在厅堂一侧尊贵之位,目光追随着意气风发的儿子章明义。
新郎官一身大红喜服,面如冠玉,正小心翼翼牵引着红绸另一端。红绸尽头,新娘子赵佳琪凤冠霞帔,盖头流苏垂坠,在红绸牵引下,轻盈庄重地跨过那盆燃烧着松柏枝、青烟袅袅的旺盛炭火,这不仅是驱邪纳福的传统,更寓意着新生活如烈火烹油般开启。火焰映在红绸上,光影摇曳。
当赞礼官高亢嘹亮的嗓音穿透喧闹,大喊“夫妻对拜——!”时,满堂宾客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对即将礼成的新人身上,祝福、艳羡与期待汇聚于此。
就在这喜悦高潮、礼乐将奏的瞬间——
章怀印眼角余光敏锐捕捉到,林小蝶的身影如被阴影驱赶,悄声且匆忙地退出热闹中心,动作之快近乎仓惶,仿佛多停留一秒便会被那满眼的红吞噬。章怀印心中一沉,不祥预感如冰冷藤蔓缠绕心头。他笑容不变,悄然离席,如墨入水般追寻那抹不安的背影。
章怀印不动声色地穿过喧嚣鼎沸的人潮,那震耳欲聋的祝福声浪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他步履沉稳却迅捷,目光紧锁着前方那抹几乎融入廊柱阴影的素色身影。绕过摆满珍馐的流水席,穿过垂挂红绸的回廊月洞门,前厅那灼目的喜庆红光和鼎沸人声被迅速抛在身后,如同隔着一道厚重的帷幕。后院那棵虬枝盘结的古槐静静矗立,浓密的树冠投下大片清凉的阴影,将燥热的阳光与尘世的喧闹都隔绝在外。就在这片陡然降临的寂静与阴凉之中,他看到了林小蝶。
在后院,那棵见证镖局无数风雨的古槐树下,他找到了林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