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几个在宁老太君病榻前,哭天抹泪叫屈,口口声声只要娶宁二回去。
“姑母,您老人家可要给我们做主!夏天这些没影儿的案子,本就是奸佞做出来的,与我们何家半点不相干!不知万岁爷听了哪个小人谗言,竟然把咱临江侯府的世袭爵位给免了!就连宫里娘娘被人陷害,从昭仪被贬成了才人,每日竟还要听那些妖孽惑主的狐狸精训斥。五皇子没了母亲教导,也不知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姑母老太太,您老人家就是临江侯府的主心骨,您可不能不管您的侄儿啊!”
“姑母,现在咱们临江侯何家,只剩下您侄儿最后一世袭爵,往后的孩子们竟然就都成了白丁庶人,这可如何得了啊?您侄儿如今年岁也大了,有了春秋的人,身子一直都不好,将来我们夫妻百年之后,京师之中就没了咱何家安身的地方了。您那两个侄孙儿,还有下头几个不懂事的小二小女,难不成就让他们出京回乡,自生自灭去不成?就算咱何家人能吃这份苦楚,宫里的娘娘还有五皇子,若没了娘家亲戚在旁,往后可如何是好啊!”
说着说着,何夫人干脆双膝跪下,带着两个儿媳跪在榻前。
“姑母,如今趁着您老人家还健在,无论如何要再帮衬咱何家一把!只要二丫头好生嫁过来,我们何家也断然不会苛待了她。她从小没有了亲娘,我就如待亲女儿似得待她。二娘三娘两个儿媳,虽然年纪大些,却也得尊她是大嫂,让她当家执掌中馈。家里的哥儿们姐儿们也多,随她喜欢哪个,就过继哪个给她。姑母,您老人家千万得做主啊!”
宁老太君病体已经严重,原本苍老的身体,已经瘦弱的如同人干。
每天饮食只能饮汤水,并用人参鹿茸等大补之物提神。
老太太躺在暖阁里歪着,早晚不过醒个把时辰。
但几乎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何家来的人。
她勉强张口说话,强行叮嘱的身后事,也全是与娘家相关的。
看见娘家的侄媳来哭诉,只觉得满心满怀的苦闷难挨。
她初嫁宁国府就与丈夫不和,公婆也嫌弃不满,阖府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夫君对自己生的嫡长子不闻不问,反倒对小妾云氏所生的女儿那么上心。
当她费尽心思把云氏磋磨死,却还是不能挽回夫君的心思。
他还是一门心思眼里只有别的小妾,还接连生了两个庶子出来。
夫君为给云氏出口气,几次当着奴婢与她没脸,扬言要休了她。
若是没有娘家兄长,老临江侯抬着棺材给她做主,只怕她的下场也是……
几十年前的时候,勋贵人家的女眷,名声是最最要紧的。
她身为国公夫人,一旦丈夫把因嫉妒休妻的休书写了,也是四名誉扫地。
哪怕礼部不批万岁不准御史弹劾,她当着那些证据,也断然没法反驳。
一品诰命夫人被夫君休弃,除非是一死又或是出家,她绝无偷生的可能。
那时若不是兄长,她的下场便与如今二孙女一样。
宁二小姐现在求死守节或出家守节,好歹还能有个贞节牌坊。
她那时却还要担着嫉妒杀妾的罪名,哪怕是死也要被人不齿。
“我如今还不曾闭眼呢,你们娘几个只顾哭什么?我是何家出来的人,怎会不替他们着想?别说我还不曾死,就算是我死了停在棺材里,心里也要为何家筹划。你休要再哭了!”
宁老太君虽然开口,却是上气不接下气,每说一句都要喘息许久。
“幸好当初你们大小子死时,只把庚帖婚书讨回来了,纳彩定礼并不曾与你们抬回去。二丫头这婚事是亲上做亲,哪怕是人死了也是不断的姻缘。你们今天赶早回去,明天清早就寻媒人重写婚书,直接就把聘礼送了来。只要我老婆子不死,这宁国府还由不得旁人做主!”
说完这等狠话,顿时心慌气短,仰头倒在了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