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惦记着宁二小姐整天没吃东西,噔噔噔的跑走了。
杂院的灯火熄灭了,梨月提着小灯笼,从另一边的路回屋。
庄子上的屋舍虽然多,终究比不上宁国府里宽敞。
梨月和采初、采袖住一个屋子,和覃乐瑶同在一个小院。
采初她们正在服侍覃乐瑶就寝,梨月回屋后先提了热水预备梳洗。
然后拿出随身带白纸,将才习得的腌菜做法,瓜菜择选诀窍记下来。
屋里只有一盏小蜡烛,她只好凑近了灯去写,草草记了两张纸。
正收拾东西的时候,烛火略摇晃几下,采初和采袖拉着手回来了。
“今天可真是气死人了!老太君这是要做什么,二小姐就算气性不好,总还是自己的孙女,这可是要往死路上头逼她么?当初明明是与何家说好了的,人也死了婚也退了,哪里能还把人往火坑里推呢!”
方才鹤寿堂老嬷嬷大放厥词的时候,采初采袖是跟着覃乐瑶在屋里。
她们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服侍安寝的时候,已经说了半天这话。
采初性子直率,心里头直直憋着一团火,嘴里也没了遮拦。
“不是我做奴才的该这么说,咱们老太太只怕确实是病糊涂了,神志不清楚或是受了旁人挑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二小姐年岁这么轻,难道就为了祖母一两句不清不楚的糊涂话,就要断送了不成!”
采袖听她说的话音渐高,连忙过去捂了她的嘴,又朝背上打了两下。
“你可快些住口了吧!这里庄子上里外都是人,又不似府里内宅高墙大院的,敢这么大声的吵吵,明日不把你死丫头拖出去打死才罢!你一个小丫头急得是什么?没见咱们奶奶和大小姐,都把话往回拉扯么?就连荣国公夫人与少夫人都搭了两句腔,说未婚守节这样的事儿各地都不多了。”
梨月听她们俩在旁絮叨,也不禁插嘴问了一句。
“那老嬷嬷还真是当着客人的面,就这么糊里糊涂说出来了?”
采初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怒声怒气告诉梨月。
“那可不是!太太气得险些脸都白了,二太太都听傻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哪里来的不知死的老货,当着满屋主子的面,就敢张口放话!仗着自己是老太太陪嫁来的,真把自己当做个体面人了!要我说,临江侯何家,简直是一家子糊涂人!”
采袖不许她再说,令她赶紧打水洗漱,也让梨月赶紧洗脸上炕。
“快别说了,你骂何家糊涂,岂不是连老太太也骂上了?行了,快睡觉吧!明明出来这一趟总算散散心,谁知竟弄了这般糟心事。二小姐还不知怎么难过呢,大小姐去她屋里陪她说话去了。”
躺在炕上入睡的时候,还能听见庄里偶尔一声犬吠。
梨月心里琢磨,却知道无论是宁老太君还是临江侯何家,都不算糊涂。
当初宁二小姐与沈氏闹翻,就是为了“未婚守节”这四个字。
她们话说的很明白:“只要宁二小姐还肯嫁,贞洁牌坊少不得她的。”
本朝对女子守节有旌表,未婚守节与殉葬,都可上奏礼部建立贞节牌坊。
其实算起上下五千年,哪个女人会真的需要这些贞节牌坊呢?
真正需要立牌坊的,不过是为了家族名声。
现在临江侯何家,不说一败涂地也是眼见着破败了。
若族中的女眷出了贞洁烈女,即刻旌表立起个牌坊来,那可是大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