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绣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热。
她低头用鞋尖踢开一块小石子，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李同志，我真的要谢谢你。我有时候不敢去想，要是没遇到你，我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我是逃难过来的，身无长物。如果不是你把我领到李家庄，又给我找了教书这个活计……”
“我大概，真的只能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在一个不知道的角落里熬尽这一生。”
李复兴摇了摇头：“村里需要有文化的老师教孩子们读书，而你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谢锦绣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当她聊起班上的学生时，李复兴看到她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彩，那是一种有了寄托和希望的光芒，让他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河面上滑冰的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远远传来，谢锦绣望着那片热闹，忽然轻声开口：“李同志，我想着等开春了，把孩子们的课本重新抄一遍，现在用的那些，边角都快磨烂了。”
“所以……下次你如果进城的话，能不能，帮我捎些纸回来？”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李复兴一口应承下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多问了一句：“家里还缺什么不？吃的用的，或者天冷了没厚实衣裳，都只管开口。”
这话让谢锦绣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不安地用脚尖在雪地里磨蹭，两只手搅在一起。
她犹豫了许久，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请求道：“李同志，不知……能不能弄一袋奶粉给我？”
李复兴上次送的那袋奶粉，弟弟谢宝喝了整整一个月，不仅小脸蛋丰润了许多，连咳嗽的老毛病都好了不少。
如今小家伙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念叨着要喝“香香”。
奶粉有多难得，她心里清楚得很，那是供销社里锁在玻璃柜里的稀罕物，一般人家想都不敢想。
若不是为了弟弟的身体，她无论如何也张不开这个嘴。
李复兴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便笑了，语气轻松地说：“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行，没问题。”
瞧着谢锦绣依旧窘迫地低着头，他便又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别的？一次性告诉我，我好一趟给你送过去。”
“真的没有了。”谢锦绣赶紧摇手，目光里既有感激又有几分局促，“我们平时都在大食堂吃，不开伙。工资虽然不多，但省着花也够了。”
“您愿意给奶粉，就是帮了天大的忙。”
李复兴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谢宝正跟在菲菲身后疯跑，头上的虎头帽都跑歪了，露出的脸蛋红扑扑的，满是健康的神采。
“那我晚点给你送过去。”
“不早了，我先带菲菲回去，不然家里爷爷奶奶该着急了。”
谢锦绣忙不迭地点头：“您快回吧，别叫老人家挂心。我陪谢宝再玩一会儿就走。”
她把谢宝喊了过来，让他跟李复兴告别。
小家伙嘴里鼓囊囊地塞着糖，挥舞着手含糊不清地喊了句“李大哥再见”。
李复兴抱着菲菲往家的方向走去，小丫头已经困了，在他怀里连打了几个哈欠，小脑袋一个劲儿地往他温暖的脖颈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