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跳跃着,把祖孙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奶奶坐在一旁,笑着纳鞋底,时不时用筷子夹块煮得软烂的红薯到他碗里。
屋外北风刮得呜呜作响,这小小的厨房里,却因为这份浓浓的爱意而温暖如春。
一顿饭吃完,灶里的火也渐渐暗了下去。
李老爷子困得打了个呵欠:“不早了,都睡吧。”
他扶着拐杖往自己屋走,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复兴那屋的炕我给你烧得热热的,睡着舒坦。”
奶奶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又把一个灌满热水的暖水袋塞到李复兴手里:“去睡吧,明儿一早还有事呢。”
李复兴应了一声,提着暖水袋进了东厢房。
一推门,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炕烧得滚烫,铺的褥子也是新弹的棉花。
他脱掉厚重的军大衣,钻进被窝里,满是阳光晒过的味道。
没过多久,隔壁就传来了爷爷均匀而响亮的鼾声。
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停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
被家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熟了。
次日,天色刚泛起鱼肚白,爷爷奶奶便悄悄起了床。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要准备祭祖用的东西。
奶奶往灶坑里续上新柴,点燃了火。
爷爷则坐在门槛上,一下一下地打磨着菜刀。
“面醒好了?”
他头也不抬地问。
“这就揉,你把那些香烛纸钱再理一遍。”
奶奶应着,揭开面缸,一大团发酵好的面卧在里面。
不一会儿,案板上就出现了一个个白胖的元宝馒头,奶奶用筷子头蘸了红曲,在每个馒头顶上都点上一个红点,平添了几分过年的喜庆。
“馒头蒸得白胖,日子才算兴旺。”奶奶一边念叨,一边将雪白的馒头一个个放进蒸笼。
一股鸡肉的生腥气把李复兴从梦里拽了出来,他推门出去,正瞧见爷爷在院角给一只刚宰的鸡褪毛,灶房里奶奶的身影被蒸腾的热气弄得朦朦胧胧。
“爷,奶,怎么不喊我一声?”
他快步走过去,挽起了袖子。
“城里干活累,让你多歇歇。”
奶奶回过头,脸上还沾着白色的面粉,“你爷爷倔,非说现杀的鸡才够敬重祖宗。”
李复兴没多话,走到爷爷跟前,顺手就接了过来:“我来吧。”
他手脚麻利,没几下就把鸡毛褪得七七八八。
“脖子根那儿的细毛得用镊子夹,上供的东西,不能马虎。”
爷爷说着,把镊子递给了他。
不一会儿,奶奶端着一竹篮蒸好的馒头出来,个个暄软饱满。
“瞧瞧,咱今年的光景,就跟这馒头似的。”
她瞅着院里的爷孙俩,脸上笑开了花。
李复兴收拾完鸡,把它浸在冷水盆里,一抬头,晨光正好越过屋檐。
空气里,馒头的甜香、鸡肉的腥气和爷爷烟斗里飘出的旱烟味儿交织在一起,这股混杂的气息,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家。
竹篮里很快装满了祭品:盖了红印的白馒头,用麻绳捆扎妥当的整鸡,还有一小壶自家酿的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