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爱军跟在后面,再看那些竹子时,感觉它们不再是无用的废料,反倒像一柄柄能斩断徐家沟困境的青锋。
堂屋里,徐爱军再也沉不住气,在桌前来回踱步,终于开口:“复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李复兴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搪瓷缸里续上几朵菊花,说:“爱军,你跑一趟,把村支书请过来。人齐了,我一次性说清楚,也省得再说第二遍。”
徐爱军一听,立刻扣上棉帽,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雪里。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院子里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
徐支书裹着厚实的黑棉袄,风风火火地跨进门槛,肩上的积雪还未抖落。
一眼瞧见李复兴,大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同志,这么冷的天还让你费心,真是太感谢了!”
李复兴站起身回握:“支书客气了,我和爱军是老同学,分内事。”
跟在徐支书身后的徐爱军一个劲地搓着冻僵的手,一双眼睛却死死锁在李复兴身上。
三人各自落座。
徐爱军的母亲默不作声地端上三碗滚烫的茶水,又悄悄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唯有炉膛里的煤块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
徐爱军和徐支书的目光都汇集在李复兴身上,等待着他道出那个足以扭转徐家沟未来的答案。
李复兴开口询问村里是否藏着竹编手艺精湛的匠人。
他的话音刚落,徐爱军就按捺不住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复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们支书的手艺就是一绝!”
徐支书的脸膛顿时涨红了,粗糙的大手在裤子上局促地摩挲着。
在李复兴的再三请求下,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竹篮。
那篮子编得十分精巧,纹理绵密,提手上还系着一根讨喜的红绳,只是篮底能看出修补过的旧痕。
徐支书带着几分自嘲笑了笑:“都是些派力气活的粗笨家伙,能盛东西就算不错了。”
徐爱军动作更快,转眼就抱来了一摞竹筛和竹篓。
李复兴拿过一个,凑近了细看,当他看到一处接口竟是用细若游丝的竹篾编织出缠绕的藤蔓花纹时,眼中不禁露出赞许之色:“这手艺可真不赖!”
他放下竹器,话锋一转:“街道办下属的一家加工厂,正需要大批的竹编制品。我看你们村能拿出这手艺的,应该不在少数吧?”
“哐当”一声,徐支书手里的旱烟杆应声落地。
徐爱军抢先一步,声音发颤地问:“这事儿……当真?”
李复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个竹筛,迎着灯光,让那精巧的纹路透出光来。
“千真万确。我不会拿这种事来寻开心。”
徐爱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长吁一口气,跌坐在一旁的条凳上。
徐支书抖着手捡回烟杆,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目光望着李复兴,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里刨出来的:“同志,那……那能劳驾您,给搭个桥不?”
这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