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花也跟了过来，两条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去那么好的地方，得花多少钱和票啊？”
“要不……去我家吧，我给你们烙葱油饼吃，管饱。”
话音未落，李大伟已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自己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票据夹，哗啦一下在她们面前展开：“瞧见没？管够！今天说啥也得让你们尝尝鲜！”
李大力在一旁用力地点头附和，他手头的票据虽然紧张，但工资倒是攒下不少，这都是过去挨饿留下的习惯。
一辆自行车显然载不下四个人，李大伟便推着车，与大家一起汇入了熙攘的人流。
天边的云霞被夕阳烧得通红。
李秀花走在李大伟身边，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衣角，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其实……我只在画报上瞧见过全聚德长啥样。”
这句轻声的坦白，却在李大伟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猛地加快了脚步，抢先一步将自行车后座上的遮阳布掀开，郑重其事地说：“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正宗的挂炉烤鸭！”
全聚德那块黑漆金字的匾额在夜色初临时显得格外气派，店门口等待的食客已经排起了长队，不时有人焦急地踮脚朝里张望。
当他们推开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时，一股浓郁醇厚的烤鸭香气混合着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
大堂里悬挂的宫灯投下温暖的黄光，照着一桌桌食客的欢声笑语和清脆的碰杯声。
李大伟故作镇定地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黄铜号码牌，手心渗出的细汗险些让牌子滑掉，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么体面的大饭店。
四人被领到了二楼临窗的一张八仙桌旁。
李秀花的手指轻轻抚过蓝印花布的椅垫，微微有些颤抖，她偷偷打量着邻桌穿着讲究的客人，对陈娇小声说：“你看这桌布，比我们村里姑娘出嫁的被面还好看。”
而李大力则豪迈地摊开菜单，烫金的菜名看得他眼晕，但他依旧把腰杆挺得笔直，高声喊道：“服务员！先来两只烤鸭！一个狮子头，再来一份四喜丸子，要大的！”
……
“您的烤鸭来了！”
很快，随着一声响亮的通报，一位片鸭师傅推着一辆锃亮的红木餐车稳步走来。
只见他手腕一抖，刀刃便紧贴着烤鸭金红色的脆皮飞速划过，一片片带着嫩肉的鸭皮应声而落。
像琥珀雕成的薄片，被整整齐齐地码进青花大盘里，丰腴的油汁沿着盘壁缓缓汇成一汪。
陈娇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筷子险些握不住：“乖乖，这手艺，比咱们村里杀猪的老师傅还利索！”
李大伟见她这副模样，赶紧拿起公筷，想给媳妇夹上一块，可心里一紧张，手就有些发抖，差点碰翻了旁边的甜面酱碟子。
他手忙脚乱地用饼皮卷好鸭肉、葱丝和黄瓜条，递到李秀花面前：“你快尝尝，这鸭子据说得用好几种柴火烤呢！”
李秀花小心地咬了一口，酥脆的鸭皮在齿间碎裂，滚烫的油脂瞬间溢满口腔，甜面酱的浓郁与葱丝的微辛交织在一起，直冲味蕾。
她双眼一亮，可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黯，放下了筷子：“这……这得花多少钱啊？要不我们……”
“瞎寻思啥！”李大力不由分说，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鸭肝就放进了李秀花的碗里。
“今儿你最大，就得吃个舒坦！可不能让你往后回想起嫁给我兄弟的日子，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