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喊声,一道银光被甩上了岸,那是一条巴掌大的鲫鱼,鱼鳃上还挂着剔透的水滴。
正午的毒日头将芦苇荡烤得热气蒸腾,岸边的人影在扭曲的空气中仿佛融化的剪影。
欢呼声从不远处的人群里炸开,李大坤焦躁地用脚碾着地上的干泥:“怎么就俺的竿子跟死了一样?”
河对岸,铁柱的鱼篓里早就添了三尾金鳞鲤鱼,他颇为自得地冲着秀芳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可人家秀芳正体贴地给谢锦秀打着扇,全然没注意他。
她们脚边,谢宝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是刚捞的蝌蚪。
突然,西北角的水面传来一声骚动。
只见李大坤的鱼竿被一股巨力拽成了满月,红绿相间的浮漂瞬间被拖入水下。
他脸憋得通红,双臂青筋暴起,死命地往回拽线。
伴随着一声巨响,水面炸开一团浑浊的水花,一条黑鱼猛地蹿出水面,肥硕的尾巴狠狠一甩,将岸边的泥水抽得四处飞溅。
“好家伙!”老支书闻声而来,用拐杖笃笃地敲着地,“这条分量足!”
李大坤顾不上擦脸上的泥点,咧开的嘴快合不拢了,人们这才发现,他那鱼竿末端挂着的,竟是一条从自己汗衫上撕下来的布条。
毒辣的日光毫不留情地灼烧着李家庄的这片水域,暑气像一层薄纱笼罩水面,唯有岸边的芦苇被热浪压得垂头丧气,只有在风偶尔经过时,才无力地翻起灰白的叶底。
铁柱的额角挂满了汗珠,眼睛一眨不眨地锁死那枚鲜红的浮漂,握着枣木竿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芦苇丛里的蛙鸣都变得稀稀落落。
浮漂忽然极轻微地向下一顿,随即又弹回原位,只在水面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却将天光云影搅成一片碎金。
就是这个信号,让铁柱的瞳孔猛然收缩——是条大家伙在试探!
他凝神屏息,眼看浮漂第二次下沉,这一次再没半分犹豫,直接被拖拽得没了踪影,水面立时旋起一个深涡,惊飞了数只伏在苇叶上的红蜻蜓。
“上钩了!”
铁柱低吼一声,猛地向后发力,枣木竿被拉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一条银光闪闪的草鱼在水下拼死挣扎,激起的水浪一遍遍冲刷着干裂的河岸,把泥星溅了铁柱一裤腿。
那草鱼极为狡猾,接连三次试图冲进茂密的芦苇丛里缠线。
铁柱却沉稳应对,手腕时松时紧,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把鱼从障碍物边上拉回开阔地带。
这场角力僵持了许久,直到那草鱼耗尽力气、翻着白肚被拖上岸,岸边围观的众人这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