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磁血浇开修罗路,霜蹄踏碎玉关尘。
青锋未洗胡儿血,又见狼烟卷塞云。
上回书道,高丽景福宫养心阁内,西门庆破茧重生,鸩毒尽去,然本源虚弱如风中残烛;漠北草原,李青萝三人趁白草甸大火遁出王庭,却遭金兵精骑围猎;汴梁天机阁,童贯得河湟大捷之报,厉兵秣马欲收河洛,然河间府传来噩耗——磁晶匣修复失败,储能大泄!
暂且不表朝廷如何嘉励刘中庆等河湟大捷有功之臣,汴京内外,喜讯传遍,多年积霾得以偶见一缕阳光,顿时群情激昂,上下一心。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童贯仰天长笑,声震屋瓦,眼中贪婪与杀机炽烈如火,“一月之期已满,粮秣齐备,甲兵已利!传檄诸军——三日后,兵发西京,重夺孟津!此战,当犁庭扫穴,复我大宋河山!”
天机阁内,群情激奋,然那案上搁着刚带回的已修复磁晶匣幽光吞吐,滋滋异响不绝,似为这滔天战意,添上一抹不祥的阴影。
三日后,大河之畔,孟津古渡。
彤云低垂,压着浊浪翻滚的黄河。童贯金盔金甲,猩红披风猎猎如血旗,端坐于帅舰楼船之上。身后,大宋旗幡蔽空,艨艟斗舰如林,刀枪映日生寒。对岸,金兵营寨依地势星罗棋布,鹿砦壕沟纵横,刁斗森严,黑压压的旌旗上,狰狞的海东青绣徽刺人眼目。
“擂鼓!”童贯手中令旗陡挥,声若金铁交鸣!
咚!咚!咚!
震天撼地的战鼓撕裂长空!先锋大将刘中庆亲率五千敢死锐卒,乘百艘快船,如离弦之箭,直扑北岸!船首新设之磁轨劲弩,黝黑炮口幽光隐隐,虽因磁晶匣受损而威力大减,其森然杀伐之气,仍令金兵色变!
“放!”
刘中庆怒吼如雷!数十道幽蓝光束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虽不及全盛时摧城崩山之威,仍将金兵前沿数座箭楼、炮架轰得木石横飞,烈焰腾空!金兵阵脚微乱!
“宋狗妖法!放箭!炮石!”金军阵中,万夫长完颜突合速厉声嘶吼。
霎时间,箭矢如蝗,炮石如雨!更有金军敢死之士,推着裹覆湿泥生牛皮的“洞屋车”,嚎叫着迎向宋军快船,欲行接舷白刃之战!黄河之上,血浪翻涌,杀声震野!
童贯立于楼船,面沉似水。眼见先锋军被阻于滩头,死伤渐增,他枯眉一拧:“种煦!折腾!率‘静塞军’铁骑,走浮桥,侧击其右翼!给刘中庆撕开口子!”
“得令!”
种煦虽臂伤未愈,折腾余毒缠身,闻令虎目圆睁,毫无惧色。千骑具装铁鹞子,马蹄裹布,人衔枚,马摘铃,如一道无声铁流,沿上游预设浮桥疾驰过河!甫登北岸,种煦长槊指天:“静塞军!凿穿!”
千骑同吼,声浪排空!铁蹄踏碎泥泞,如热刀切油,狠狠楔入金兵右翼!金兵猝不及防,阵型大乱!刘中庆觑得战机,挥刀狂吼:“儿郎们!随某杀上去!”宋军士气大振,舍生忘死,终在滩头站稳脚跟!
鏖战至日头西斜,金兵右翼崩溃,主将完颜突合速见大势已去,率残部弃了营寨,仓惶退往西京洛阳。黄河古渡,终飘扬起大宋旌旗!
“童帅神机!”众将齐声贺捷。
童贯抚须冷笑,猩红披风映着河面血色:“孟津小胜,何足道哉?传令,连夜进逼西京城下!明日拂晓,给咱家——炮轰洛阳!”
西京城(洛阳),虎牢天险,城高池深。金国名将完颜银术可坐镇此间,早已得悉孟津败讯。此刻城头,金兵如蚁,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更有数十架仿制的简陋“磁力炮”架设垛口,炮口幽光虽弱,显是得了些磁晶皮毛。
童贯大军列阵城下,黑压压延绵十数里。中军阵前,三门以巨木铁箍临时拼就的“神威大将军炮”巍然耸立!黝黑炮身粗若巨桶,炮口直指西京雄堞。宇文虚亲率工匠,将河间府修复的磁晶储能匣小心翼翼嵌入炮座基槽。
“装填!校准!”童贯令旗再挥,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杀伐。
嗡——!
磁晶匣幽蓝光芒陡然大盛!无数细密电弧在炮身粗陋的线圈间噼啪跳跃,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空气剧烈扭曲,狂风以炮身为中心骤然卷起,吹得周遭军士衣甲猎猎!
“放!”
轰!轰!轰!
三道粗若儿臂的幽蓝光柱,撕裂空气,挟着毁天灭地之威,直轰西京城墙!
然而!
光柱甫一触及那古老厚重的城墙,竟如泥牛入海!预想中的砖石崩飞、城楼坍塌并未出现!只在接触点爆开三团刺目的蓝白光晕,震得城墙微微颤抖,落下簌簌灰土!
“怎么回事?!”童贯勃然色变,枯瘦手指捏得令旗咯吱作响。
宇文虚面如土色,踉跄扑至炮座旁,只见那磁晶匣光芒急速黯淡,紊乱的滋滋声尖锐刺耳,匣体上那道白痕竟似有细微裂痕蔓延!“大…大帅!磁晶本源有亏,强引地脉之力本就不稳!此番强行抽取,加之倭奴所创旧伤未愈,能量外泄更剧!十成威力…恐…恐不足三成矣!”
“废物!”童贯一脚踹翻身边亲卫,眼中怒火几乎喷出,“三成?三成连他娘的洛阳城砖都轰不碎!”
城头金兵,先被那惊天动地的声势骇得魂飞魄散,缩头躲避。待见雷声大,雨点小,城墙巍然不动,顿时爆发出震天嘲骂与哄笑!
“哈哈哈!宋狗的妖法不灵啦!”
“银术可将军神机!早知尔等伎俩!”
“放箭!炮石!砸死这些没卵子的南蛮!”
金兵士气大振!箭矢炮石如暴雨倾盆而下,更有城头仿制磁炮射出道道微弱却歹毒的幽蓝光束,虽无摧城之威,却专寻宋军将领、磁炮所在攒射!宋军阵中顿时人仰马翻,三门神威大将军炮周遭,更是死伤枕藉!宇文虚左臂被一道光束擦过,顿时焦黑一片,惨叫着翻滚在地!
攻势受挫,士气暴跌!宋军被压制在城下,进退维谷,死伤惨重。童贯脸色铁青,几欲吐血,望着那固若金汤的西京城,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恢心丧气之态顿时显现,又生奴膝媚骨卖国求荣之念。
中军大帐,气氛凝重如铁。烛火摇曳,映着童贯阴鸷扭曲的脸。
“强攻三日,折损几千!磁炮无用,云梯冲车皆被焚毁!难道…难道要咱家在这西京城下,撞得头破血流,让天下人耻笑不成?!”童贯声音嘶哑,一掌拍裂面前帅案。
帐下诸将,种煦、折腾、刘中庆等皆垂首默然,伤痕累累,满面烟尘血污。宇文虚吊着焦黑手臂,更是面无人色。
“大帅…”种煦咬牙,虎目含泪,“末将愿率死士,夤夜攀城!纵是粉身碎骨…”
“攀城?银术可那老狐狸早有防备!城头泼了桐油,夜里亮如白昼!上去多少,都是送死!”童贯粗暴打断,眼中血丝密布,如困笼恶兽。
随军心腹太监王德用瞅得童贯心理,悄声嘀咕道:“容老奴携上金银珠宝进去西京,凭三寸不烂之舌,双方议和罢兵,也不失为良策”。
童贯不语,三员大将闻言大惊,种煦怒视王太监道:“此等卖主求安之言休得出口!假使议和罢兵,童帅在官家面前立下三月之誓,我等也难脱责罚!不如死战,拼个鱼死网破!也博得个为国捐躯之美名”。
一席话,唬得童贯王德用心惊肉跳,半天说不出话来。童贯虚汗直冒,嗫嚅着自言自语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正当绝望如瘟疫蔓延,帐帘忽被猛地掀开!
“报——!”一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斥候踉跄扑入,身后两名亲卫,竟抬着一副简陋担架!
担架上之人,须发散乱,面色蜡金如纸,胸前裹着厚厚绷带,犹渗黑血,正是本该在真定养伤的杨兴!他不远千里打马而来,因磁晶紊乱,伤及内脏,现已气息奄奄,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死死盯住案后童贯。
“杨…杨兴?!”童贯愕然起身。
杨兴艰难抬手,指向帐外磁炮方向,声音微弱却清晰如刀:“童…童帅…匣…匣来…”
童贯何等枭雄,瞬间明悟!眼中爆出骇人精光:“你…你要以身为引,补那伪晶之缺?!”
杨兴惨然一笑,蜡黄脸上竟泛起一丝异样红晕:“磁晶碎片…入髓…早…早晚是个死…不如…助大帅…破…破此坚城…雪…雪我汉家之耻…”他猛地一阵剧咳,黑血自嘴角汩汩涌出。
帐内死寂!诸将皆震撼无言,望着那担架上油尽灯枯的汉子,一股悲壮血气直冲顶门!
“好!好汉子!”童贯须发皆张,大步上前,竟亲自俯身,从杨兴染血的怀中,珍而重之地捧出一物!
那物不过拳头大小,通体浑圆,色作深紫,表面布满天然玄奥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精纯、令人心悸的紫色毫光!正是杨兴体内残存的那块真磁晶碎片!
“宇文虚!”童贯厉喝如雷,“开匣!融晶!”
宇文虚强忍剧痛,扑到炮座旁,颤抖着打开磁晶储能匣。匣内,伪磁晶幽蓝流光紊乱如沸粥。童贯毫不犹豫,将手中那团氤氲紫气的真磁晶碎片,狠狠按入匣中伪磁晶核心!
滋啦——!
一道刺目的紫电光蛇猛地窜起!伪磁晶的幽蓝与真晶碎片的深紫,如同水火不容的凶兽,在匣内疯狂撕咬、吞噬、融合!整个磁晶匣剧烈震颤,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嗡鸣!狂暴的能量风暴以炮座为中心轰然爆发,将周遭军士尽数掀飞!
“呃啊——!”杨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浑身筋脉如蚯蚓般暴凸,皮肤下紫光乱窜!他以身为桥,引真晶之力,正承受着千刀万剐之苦!
就在这狂暴能量即将失控爆裂的刹那!
远在千里之外,高丽景福宫养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