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罗帐温香送青云,一纸委札重千钧。
都头虽小权柄握,清河从此起腥尘。
上回书说到,西门庆于假山石室之中,半推半就,攀上了蔡夫人这根高枝,一场权色纠缠,将他牢牢绑在了这梁府深潭。按下那石室之中云收雨散后,蔡夫人如何软语温存,西门庆如何曲意逢迎不表。单说这西门庆,自那日后,便如同吸了五石散一般,心神俱醉又惶惶不安。他深知蔡夫人喜怒无常,今日恩宠,明日或便是雷霆。那十两黄金,他熔了三两,打点了周福及府中几个要紧管事,余下七两贴身藏着,如同救命稻草。白日里,他愈发谨言慎行,在赵不立面前依旧是忠心耿耿的义子模样,唯有夜深人静,才敢拿出蔡夫人赏的一枚羊脂玉环,对着烛火摩挲,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蔡夫人自得了西门庆这新鲜“玩意儿”,如同枯木逢春,容光焕发。西门庆年轻力壮,又刻意讨好,床笫之间极尽所能,比那垂垂老矣的梁中书不知强了多少倍。她心中得意,又见西门庆知情识趣,办事伶俐,便起了栽培之心。这日,她斜倚在怡红轩的贵妃榻上,西门庆正跪在榻前,力道适中地为她捶腿。
“庆儿,”蔡夫人闭着眼,享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揉捏,声音慵懒,“你在赵县尉手下,不过是个跑腿的,整日里做些迎来送往的琐碎勾当,未免埋没了你这身本事和机灵劲儿。”
西门庆手下动作不停,心头却是一跳,垂首恭敬道:“能为义父分忧,是小人本分,不敢言埋没。况夫人待小人恩重如山,能在夫人跟前伺候片刻,已是小人几世修来的福气。” 他嘴上说着不敢,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蔡夫人丰腴白皙的小腿。
“油嘴滑舌。”蔡夫人轻笑一声,伸出涂着蔻丹的玉足,用脚尖轻轻点了点西门庆的肩头,“本夫人要听的,不是这些虚的。男儿在世,当思进取!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做个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小小衙差?”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西门庆心坎上!他猛地抬头,眼中压抑的野心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瞬间燃起熊熊火焰!他喉头滚动,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夫人…夫人明鉴!小人…小人确不甘心!只是身如浮萍,无根无基,纵有冲天之志,亦如蚍蜉撼树,徒呼奈何…” 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深沉的无奈与不甘,将一个怀才不遇、渴望出头的青年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蚍蜉撼树?”蔡夫人丹凤眼微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俯身凑近西门庆,带着浓郁香气的红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声音如同情人呢喃,却字字如冰,“若有贵人提携,蚍蜉亦可化鹏鸟!你…可愿做本夫人的鹏鸟?” 那温热的气息喷在西门庆耳畔,带着致命的诱惑。
西门庆浑身剧震!巨大的狂喜与极致的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他“扑通”一声伏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波斯地毯上,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夫人!夫人再造之恩,小人西门庆粉身碎骨,结草衔环难报万一!从今往后,小人这条命,便是夫人的!夫人但有所命,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眼神却如同饿狼般炽热贪婪!
蔡夫人满意地看着脚下这个俊美而充满力量的青年彻底臣服的模样,一股掌控他人生死的巨大快感油然而生。她慵懒地靠回软枕,伸出玉手,轻轻抚摸着西门庆的头发,如同安抚一只凶猛却已驯服的猎犬:“记住你今日的话。本夫人要的,是一条最忠心、最听话、最能咬人的狗!懂么?” “懂”字出口,指尖却微微用力,掐入西门庆头皮,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
西门庆强忍着痛,毫不犹豫地应道:“懂!小人懂!小人愿做夫人最忠心的犬马!” 心中却在冷笑:狗?哼,我西门庆要做的是咬死所有挡路之人的狼!
“嗯,懂事就好。”蔡夫人收回手,恢复了慵懒的语调,“清河县副都头王登科,年老昏聩,前日已递了告病的辞呈。这个缺…本夫人看你就很合适。”
副都头!掌管一县缉捕、治安的实权武职!虽只是从九品,却是西门庆梦寐以求、踏入官场的通天第一步!一股狂喜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西门庆的理智堤坝!他几乎要抑制不住狂笑出声!强压下翻腾的心绪,他再次重重叩首,声音斩钉截铁:“谢夫人天恩!小人定不负夫人厚望,为夫人效死力!整饬清河,肃清宵小,绝不让夫人失望!”
当夜,梁中书书房。烛火通明,映照着堆积如山的公文。梁中书正为河北路几处流民啸聚之事焦头烂额,眉头紧锁。蔡倩影只披了件薄如蝉翼的云霞色纱衣,端着一碗冰镇银耳羹,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老爷,夜深了,歇歇吧。”她将羹碗放在书案上,绕到梁中书身后,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搭上他的肩颈,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丰腴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贴靠着他宽阔的背脊。
梁中书放下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握住蔡夫人的手:“有劳夫人了。只是这流民之事,如野火燎原,处置不当,恐成大患,着实令人忧心。如今又代管了东平府,哎......” 他嗅着夫人身上浓郁的苏合香气,紧绷的神经稍缓。
蔡夫人顺势坐入梁中书怀中,丹凤眼波光流转,带着撒娇的意味:“老爷为国操劳,妾身心疼。这些军国大事,自有朝廷法度,老爷按章处置便是,何须如此劳神?” 她玉指轻轻点在梁中书胸口,话锋一转,“倒是妾身今日听周福说起一桩小事,或可为老爷分忧。”
“哦?何事?”梁中书漫不经心。
“清河县那副都头王登科,不是告病了吗?”蔡夫人声音娇媚,“此职虽微,却关乎地方治安。妾身听闻,赵县尉手下那个义子西门庆,年轻力壮,心思机敏,更难得的是忠心耿耿,前番押送生辰纲,处置廊下意外,皆显出急智与担当。此子若为副都头,必能成为赵县尉臂膀,整肃清河地面,使老爷无后顾之忧。老爷以为如何?” 她言语条理分明,将西门庆的“功劳”轻描淡写地点出,更将此事拔高到为梁中书“分忧”的高度。
梁中书闻言,眉头微挑。西门庆?他自然记得。书房应对得体,得了自己二十两赏银。提拔一个从九品副都头,对他这封疆大吏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然而,夫人如此上心,言语间对那西门庆颇多溢美…梁中书何等老辣?瞬间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目光深沉地看向怀中娇妻,蔡夫人却坦然回视,眼神妩媚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指尖在他胸口轻轻画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