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收招,我抬手死死扣住她握刀的手腕,拇指找准她腕骨凸起的“阳溪穴”,狠狠往下按——这是搏杀里的死穴,只要力道够狠,能瞬间卸去对方的臂力。她疼得闷哼一声,声音里没了半分刚才的柔媚,只剩尖锐的痛呼,像被踩住尾巴的野兽。可她反应极快,借着我按她手腕的力道,身体猛地前倾,膝盖带着风声顶向我的小腹,力道重得像撞在铁块上,我能清晰感觉到她膝盖骨的坚硬,若被顶中,五脏六腑都得移位。
我往后急撤半步,同时右肘狠狠撞向她的肋部——那里是软肋,最经不起重击。“咚”的一声闷响,我的肘尖结结实实砸在她肋骨上,她的身体晃了晃,嘴角瞬间溢出一丝暗红的血,顺着唇缝往下淌,滴在她惨白的手背上,像绽开的血花。可她愣是没退,反而借着这股冲撞的惯性,左手从和服裙摆的暗袋里抽出另一把短刀——刀身只有巴掌长,刀头是尖锐的三角形,闪着淬毒般的寒光,手腕一翻,横着就往我的喉咙划来,刀刃离我的皮肤只有半寸,寒气已经刺得颈间发麻。
周围那些僵住的路人终于像被猛地抽了魂,“啊——”的尖叫声炸开一片,比刚才的枪声还刺耳。卖芒果的大妈踉跄着往后退,竹筐“哐当”翻在地上,黄澄澄的芒果滚得满地都是——有的撞在青石板的凹缝里卡住,有的被慌乱的脚踩得稀烂,橙黄色的果肉混着汁液溅出来,黏在鞋底,踩出一串黏腻的脚印。烟摊的玻璃柜被人撞得晃了晃,里面的香烟全撒了出来:软盒的“七星”被踩扁,烟丝从裂缝里漏出来;硬盒的“万宝路”滚得老远,外壳磨出了白痕,混在碎玻璃和啤酒渍里,乱糟糟铺了一地。卖鱼大叔手里的鱼鳞刀“当啷”砸在地上,刀刃弹了两下,蹭着石板划出细痕,可他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女人,眼神空洞得像没装眼珠,嘴角还挂着半丝没褪的痴迷,仿佛周遭的混乱都与他无关。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侧身一躲,短刀擦着我的衬衫领口划过——“嘶”的一声轻响,布料被割开一道半寸长的细缝,冷风顺着裂缝灌进衣领,凉得颈间皮肤发麻,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没等刀刃收回去,我伸手抓住她和服的裙摆,指节攥紧布料猛地往后一扯——“刺啦”!真丝布料被撕裂的声响格外刺耳,腰间的宽幅腰带应声松垮,滑落到腰侧,露出里面藏着的黑色劲装:是耐磨的厚帆布材质,针脚细密,显然是特制的作战服,腰上别着三把一模一样的银色匕首,牛皮刀鞘磨得发亮,每只鞘上都刻着极小的“吉川”二字,字体是锋利的楷书,透着股冷硬。
她彻底恼羞成怒,之前柔媚的伪装全碎了,喉咙里挤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像被惹急的野豹,举着两把刀就扑了上来。招式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全是奔着致命处来的:先挥匕首直刺我的咽喉,刀风带着寒气;见我偏头躲开,手腕立刻翻转,短刀改戳心脏位置,刀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胸口;没等我格挡,膝盖又带着蛮力顶向我的小腹,动作衔接得没有半分空隙,连呼吸的间隙都不给。
我瞬间看清了她的路数——是日本居合道的拔刀术底子,讲究“快、准、狠”,刀刀直指要害;可招式里又掺了泰拳的凶悍,肘击和膝撞的力道极重,显然是在金三角这种生死场里磨出来的混合打法。我急中生智,拽过路边堆着的竹筐挡在身前——那是糖水摊装椰子壳的旧筐,竹条干硬。“簌簌”几声脆响,她的匕首瞬间削断好几根竹条,断成寸许长的碎渣,落在地上发出轻响。趁着她刀被竹筐卡住的瞬间,我抬脚对准她的膝盖外侧狠狠踹过去——那里是膝关节的薄弱处,普通人挨一下都站不稳。
她反应快得惊人,脚尖一点地面,身体像猫似的往旁边跳开半米,短刀“噗嗤”一声扎进竹筐深处,刀柄都没了进去,只露出个黑色的尾绳。我哪肯放过机会,借着她拔不出刀的空当扑上去,左手从侧面锁住她的脖子,小臂死死顶住她的下颌,逼得她仰头换气;右手攥住她握匕首的手腕,拇指按在刀鞘搭扣上,想把刀抢过来。
她的指甲突然像锥子似的抠进我的手背,尖锐的痛感瞬间窜上来——指甲缝里似乎还藏着细沙,刮得皮肉生疼,转眼就抠出四道深痕,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她暗紫色的和服上,晕开一小片鲜红,像落在黑绒上的小红花。我疼得额头冒冷汗,却死死不肯松手,手腕猛地发力扭转——“嗤啦”,匕首的刀刃在挣扎中划破了她的左胳膊,鲜血瞬间涌出来,顺着作战服的袖口往下淌,浸透了和服的布料,在暗紫色的丝绒上晕开一大片,像一朵骤然绽开的诡异樱花,连青石板上都溅了好几滴暗红的血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够了!”
一声冷喝突然从人群外炸开,像淬了冰的钢鞭抽在空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声响——路人的尖叫、脚步的慌乱、竹筐倒地的脆响,全被这股气势碾得粉碎。连刮得正急的风都顿了半秒,椰树叶的“哗哗”声弱了下去,只剩下这声喝问的余韵,在青石板路上荡来荡去,像冰锥砸在滚烫的铁上,“滋啦”一声,烫得人耳膜发紧。
那女人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握着匕首的手悬在半空,刀尖还滴着我的血,指甲深深嵌在我手背的皮肉里,连指节都泛着白;另一只手死死捂着流血的左胳膊,鲜血从指缝里往外涌,顺着黑色劲装的袖口往下淌,滴在暗紫色和服上,晕开更深的色块。我趁机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手背已经被她抠出四道深可见肉的血痕,血珠顺着掌纹往下滚,“嗒”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血花;虎口因为刚才夺刀时的蛮力震得发麻,连蜷一下手指都透着僵硬的酸。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像两簇跳动的鬼火。眉头拧成死结,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连脸颊的白粉都因为咬牙而裂开细纹,露出底下青黄的皮肤。身体微微发抖,不是怕,是怒到极致的颤——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同归于尽,却又被那声喝问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顺着声音望去,心脏猛地一沉。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镇口的老榕树下,车门刚被保镖拉开,丽丽姐正从副驾下来。她穿一身酒红色丝绒旗袍,料子在尘土里依旧扎眼,风把裙摆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开叉处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踩着黑色细高跟,鞋跟叩击青石板的“嗒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锁骨处的蛇头项链晃来晃去,鸽血红的玛瑙石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蛇眼是两颗细小的黑钻,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转动,像真的在盯着人看。
她身后跟着花粥,穿一身贴身的黑色作战服,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腰间别着战术匕首,手里握着一把伯莱塔92F——枪身泛着哑光,枪口朝下却精准对着地面的血痕,扳机护圈里的手指半曲,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湄公河水,扫过慌乱的人群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眼前的混乱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丽丽姐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那女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比女人高出小半头,微微抬着下巴,嘴角挂着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冷意,用流利的日语说道:“吉川樱子,你是想把我妹夫给整死?”
“妹夫”两个字像炸雷在我耳边响,我猛地愣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忘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画面都有些发晃——丽丽姐的旗袍、花粥的枪、吉川樱子的匕首,全都变成模糊的色块。我下意识攥紧流血的手背,痛感才让我勉强回神:她叫我“妹夫”?在这种时候?
吉川樱子?
这个名字像根针,猛地扎进我混乱的思绪里。丽丽姐说过,青姑会大多是日本人,擅长伪装和暗杀。这个穿和服、用居合道的女人,竟然是青姑会的人?刚才那些路人的“痴迷”、她身上诡异的梅香、腰间刻着“吉川”的匕首……所有反常的细节瞬间串了起来,像一张突然收紧的网,勒得我胸口发闷。
她竟然是青姑会的?
这个念头像道惊雷劈在我脑子里,震得我指尖发麻。那个穿暗紫色和服、撑着蛇纹桐油伞、妆容像从旧电影里走出来的艺伎,那个举手投足都透着刻意魅惑的女人,竟然是丽丽姐上次在书房里轻描淡写提过的——“青姑会核心成员,大多是日本人”?
我猛地想起刚才那些路人的反常:卖芒果的大妈僵在原地,眼神空洞得没有焦点;穿背心的小伙子淌着口水,啤酒瓶摔碎在脚边都没反应;连烟摊老板都咧着嘴傻笑,涎水淌了满柜面。这哪里是什么“被魅惑”?分明是青姑会的阴毒手段!说不定她脚踝上那串红绳铃铛里藏着致幻粉末,随着走动的颠簸散出来,混在那股梅香里;又或者她的香水里掺了能扰乱神经的药物,那些普通人吸入后,意识就被短暂控制了——不然怎么会有人在刀光剑影里还保持着那副痴迷模样?
吉川樱子垂下手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捂着左胳膊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渗,滴在暗紫色的和服裙摆上,晕开一朵新的、更小的血花。她的头埋得很低,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抿成直线的嘴唇,用日语回应时,声音彻底没了刚才的柔媚,粗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音节都透着不甘:“会长、この男が怪しいです(会长,这个男人很可疑)。”
她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鼓足勇气,尾音却不自觉地发颤,泄露出藏不住的畏惧:“他对您的人不敬,我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刚才我一靠近,他转身就想跑——说不定是赫猜派来的眼线,想混进镇里打探消息,甚至……甚至可能是警方的卧底。”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针似的扎在空气里。
“我的人?”
丽丽姐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像冰碴子砸在玻璃上。她抬起手,戴着玉镯的手腕晃了晃,指尖轻飘飘地拍在吉川樱子的肩膀上——动作看着轻柔,指甲却故意往她流血的伤口边缘划了一下。吉川樱子疼得瑟缩了一下,肩膀猛地抖了抖,却不敢躲,只能咬着牙硬生生受着,脸色白得比脸上的白粉还难看。
“他是肖雅的男人,”丽丽姐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的嘲讽变成了锐利的刺,“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是雷朵集团的‘自己人’,我的妹夫。”她刻意加重了“妹夫”两个字,目光扫过吉川樱子发白的脸,又慢悠悠地补了句,“你动他之前,怎么不先调我的人查一查身份?还是说,青姑会的规矩,已经大过我雷朵集团了?”
最后那句话像块重石砸在地上,连青石板都仿佛颤了颤。吉川樱子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胸口,手指抠进伤口的纱布里,鲜血把纱布浸得更深。
吉川樱子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比脸上敷的厚白粉还要惨白三分,连耳尖都透着一层青灰,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她的头埋得更低了,发髻几乎要碰到胸口,后背绷得笔直,像块被冻硬的木板:“すみません、会长、是我失察,是我没查清身份就动手(对不起,会长,是我失察)。”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像被寒风刮断的棉线,每一个字都裹着颤音,握着短刀的手死死垂在身侧,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哪怕没看见伤口,都能猜到那力道足以抠出血来。她顿了两秒,才敢小声补充,语气里满是慌乱:“我……我这就带手下离开,去镇东头布防,绝不再给您添麻烦。”
丽丽姐没接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冲她抬了抬下巴,那动作轻得像挥开一只苍蝇,眼神里的冷意却能冻死人——瞳孔里没半点温度,像结了冰的湄公河面,扫过吉川樱子流血的胳膊时,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带你的人去布防,别再惹事。”
话音顿了顿,她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却带着更重的威胁,像淬了毒的针:“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对我身边的人动手,你该知道,雷朵的地下室缺个‘试毒’的——那些新到的粉末,正愁没人验效果。”
“是、是!”吉川樱子的身体猛地一抖,脸色从惨白转成了青灰,连呼吸都漏了半拍,连忙点头如捣蒜。转身时,暗紫色的和服裙摆扫过地上断裂的桐油伞,伞骨被蹭得“咯吱”响,她却连眼角都没瞟一下,像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快步钻进了人群。
诡异的是,她刚走,那些之前“着迷”的路人突然像被抽走了无形的线,纷纷晃了晃脑袋,眼神里的空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穿背心的小伙子挠了挠头,看着脚边碎掉的啤酒瓶,嘟囔着“怎么摔了”;卖鱼大叔弯腰捡起鱼鳞刀,盯着刀刃上的血迹发愣;烟摊老板揉了揉眼睛,看着满地散落的香烟,急得直跺脚——他们对刚才的刀光剑影、血肉搏杀,仿佛毫无记忆,只当是做了场混沌的梦。
风卷着地上的烟丝和碎玻璃渣滚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终于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丽丽姐这才缓缓转头看向我,嘴角往上扯了扯,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意浅得很,只停在唇瓣边缘,连眼角的纹路都没动一下,眼底藏着的审视和试探却浓得化不开。
“袈沙,没吓着吧?”她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刻意的安抚,像在哄受惊的孩子,“樱子是青姑会的骨干,从小在日本练居合道,性子急了点,下手没个轻重,你别往心里去。”说话时,她的目光扫过我手背上的血痕,又落在地上的血点和断裂的匕首上,眼神闪了闪,却没再多问。
我死死攥紧流血的手背,指甲尖狠狠嵌进那四道深痕里,尖锐的痛感顺着指尖往太阳穴窜——像有根细针在反复扎刺,逼着我从震惊里抽离,没让眼底的慌乱露半分。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个个细小的红圈,很快又被风卷着的尘土盖住,只留下淡淡的褐痕。
原来如此。
青姑会的伪装果然比传闻中更阴狠。日本艺伎?在满是鱼腥味和柴油味的金三角小镇里,这身暗紫色和服、桐油伞,本身就是个移动的疑点,可偏偏这种“反常”,反而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危险——谁会把一个穿和服的女人和杀手联系在一起?这招“反其道而行之”,比藏在暗处更让人防不胜防。更让我心头发沉的是丽丽姐的身份:她哪里只是雷朵集团的老板,分明是青姑会的“会长”,连吉川樱子这种核心骨干都得对她俯首帖耳,刚才那句“青姑会的规矩大过雷朵”,根本是故意敲打,话里的掌控欲藏都藏不住。
还有那些路人的反常。哪是什么“着迷”,分明是青姑会的致幻手段——说不定吉川樱子脚踝的铃铛里藏着挥发的致幻剂,混在她身上的梅香里,只要吸入一点,意识就会被短暂操控。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比明晃晃的枪口更吓人:你永远不知道身边哪个挑着椰子担的小伙子、哪个卖芒果的大妈,下一秒会突然掏出刀刺向你;也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某个瞬间,就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我逼着自己放松肩膀,嘴角往上扯了扯,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脸颊的肌肉都绷得发疼,连眼尾的纹路都是硬的,半点自然劲儿都没有。声音因为刚才的搏杀和刻意压制情绪,变得格外沙哑,嗓子眼里像卡着砂纸,每一个字都磨得发疼:“没事,丽姐。”我顿了顿,刻意带上点后怕的颤音,像真的被吓着了,“就是……刚才突然动手,我吓了一跳,真没想到这位小姐是您的人。”
说着,我抬了抬流血的手背,故意把伤口往暗处藏了藏,语气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几口:“就是手背被抠破了点皮,不碍事,回去擦点药就好。”
丽丽姐的目光先落在我手背上的血痕上——那四道抓痕深得能看见红肉,血还在往外渗,顺着掌纹往手腕流——接着扫过地上散落的银色匕首(刀刃还沾着我的血)、断裂的桐油伞骨(蛇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最后落在我被割破的衬衫领口上,那里还留着短刀划过的细缝。她的眼睫垂了垂,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眼神暗了暗,没再多问一句关于搏杀的细节,显然是懒得深究,或者说,早就知道前因后果。
她往前凑了半步,酒红色旗袍的布料蹭过我的胳膊,带着淡淡的鸢尾花香,和吉川樱子的梅香截然不同,却同样透着冷意。声音压得极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中文说道:“跟我来,有话对你说。”怕我不放心,又补了句,语气刻意放软,带着点安抚的意味:“阿明那边,我让张妈看着呢,正给她剥芒果吃;肖雅我也让佣人去说了,说你在跟我谈事,放心。”
“放心”两个字说得轻,却像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她哪是在安抚,分明是在提醒我:肖雅和阿明都在她的掌控里,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盯着丽丽姐转身的背影,酒红色丝绒旗袍在风里扫出轻微的弧度,裙摆边缘蹭过青石板上凝结的血点——那些暗红的血珠被蹭成浅淡的红痕,像没干透的墨迹,顺着石板的纹路蜿蜒,最终隐进缝隙里。她踩着细高跟的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鞋跟叩击石材的“嗒嗒”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余光飞快瞥向远处的糖水摊,心脏猛地揪紧。肖雅正被两个穿黑色作战服的女人围着,她们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手臂虚搭在腰间的匕首上,战术手套的指节泛白,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把她圈在中间,像看守猎物。肖雅的脸白得像张薄纸,原本泛红的眼尾此刻没了血色,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得贴在皮肤上,却还是努力踮着脚,往我这边望——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担忧,像蒙着层雾,连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却不敢轻举妄动。
心脏沉得像块浸了水的石头,坠在胸腔里,压得我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
青姑会的伪装太狠了——卖芒果的大妈筐底藏着匕首,修鞋老头鞋底嵌着武器,挑椰子的小伙子踩着暗号节奏,这些天天照面的“熟人”,全是藏在暗处的毒蛇;女子敢死队的突袭太准了,十三朵伞花精准卡住镇口要道,动作齐得像被操控的木偶,连呼吸都透着杀招;雇佣兵的张扬太慑人了,五十支枪对准人群,弹链缠在枪身像吐信的蛇,每道目光都淬着寒气。丽丽姐的势力哪是“铺开”,分明是织了张密不透风的黑网,网眼细得能滤掉空气,把整个镇子、甚至金三角的半片天,都罩在了底下。
而我,就站在这张网的正中央。左手牵着肖雅的安危——她替我贴创可贴时的温柔,念叨芒果糯米饭时的笑意,刚才藏在我身后的颤抖,全缠在我的指头上;右手攥着未完成的任务——杨队在电话里压低的“保重”,张叔被拖走时嘶吼的“我不是叛徒”,卷宗里七个红框圈住的卧底代号,全刻在我的掌纹里。往前是万丈深渊:地下室那排生锈的铁桶里,氢氟酸能化到骨头渣都不剩;青姑会的毒针藏在和服袖口、铃铛缝隙,沾着就能让人瞬间麻痹。往后是没有退路的悬崖:杨队的嘱托不能忘,牺牲的兄弟不能白死,张叔的血更不能白流。
风又刮起来了,带着湄公河特有的咸腥气,混着柴油味和血腥味,往领口里钻。地上的碎发被吹得打旋,烟盒纸被卷着滚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暗处磨牙。我跟着丽丽姐往镇西头走,手背的血还在流,顺着掌纹往下淌,滴在地上,“嗒、嗒”轻响,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细小的红痕——像一串没说完的省略号,藏着说不出的隐忍与决绝。
这盘棋,早就没有“输得起”的余地了。要么撕开这张网,带着肖雅、带着真相出去;要么跌进深渊,和那些牺牲的人一样,连骨头都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