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青姑的软肋(2 / 2)

丽丽姐没理会两人的反应,目光始终落在阿明身上。阿明正用小勺小口舀着南瓜羹,长长的睫毛垂着,像两把小扇子。丽丽姐的眼神里难得漾开一丝暖意,那暖意淡得像薄冰,却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阿明柔软的头发,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羽毛,连呼吸都放轻了半分。可那暖意只停留在表面,往她眼底探进去,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像藏着千年寒潭的水,冷得能吞噬一切,锁骨处蛇头项链的玛瑙眼恰好泛过一道冷光,与那眼底的黑暗遥遥呼应。

不行,不能急。我在心里反复对自己默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旧伤,痂皮裂开的刺痛像针似的扎进皮肤,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丽丽姐现在对我还有“救命之恩”的余温——码头那场混战里,赫猜的人举着枪对准她和阿明时,是我扑过去撞开了枪口,子弹擦着我的胳膊飞过,嵌进了旁边的集装箱。就凭这一点,她暂时不会对我设防。

而阿明,是她唯一的软肋,是那层坚冰上唯一的裂缝。刚才递孩子时她拢住破外套的温柔,喂粥时避开伤口的细心,此刻眼里藏不住的牵挂,全是旁人碰不得的破绽。只要能留在她身边,能守在阿明左右,总有机会摸到传递消息的缝隙——哪怕只有一秒钟,哪怕只能传一个字,也好过坐以待毙。

或许可以找花粥帮忙?我飞快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她还维持着低头躬身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敢抬。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在心底——不行,花粥对丽丽姐的忠心,是刻进骨头里的。

我想起刚混进集团时听来的旧事:十年前曼谷街头,有人趁丽丽姐参加酒会时行刺,是刚满十八岁的花粥扑上去,替她挡了那柄淬毒的短刀,刀刃扎进花粥的肩胛骨,差点废了她一条胳膊;上个月肖雅偷偷溜出别墅想找我,也是花粥堵在门口,拽着肖雅的手腕往房间拖,语气冷得像冰:“丽姐没发话,谁也不能出去”,要不是丽丽姐及时叫停,肖雅差点被锁进阁楼。

这样一个把丽丽姐当信仰的人,怎么可能冒险帮我这个“外人”?说不定我刚透一点口风,她转头就会原封不动地汇报给丽丽姐。到时候,别说传消息,我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

烛火突然晃了晃,墙上的影子扭曲着扫过我的脸,水晶灯下方的监控红光又闪了一下——像在提醒我,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动作,都可能被那双冰冷的“眼睛”捕捉。我连忙收回思绪,指尖攥得更紧了,掌心的血珠又渗出了一点,黏在布料上,带着尖锐的疼。

肖雅更不行。她怀了孕,本就比平时更显脆弱,走路都得扶着墙,连下楼梯都要佣人搀着。平时厨房里杀鱼,她都躲在阳台捂着眼,连鱼鳞都不敢碰,更别说接触“卧底”“青姑会”这些沾着血的秘密。要是让她知道我藏在雷朵集团的真实目的,知道丽丽姐是双手染血的杀手,她肯定会吓得脸色惨白,说话都打哆嗦,眼神藏不住半点慌乱——这种情绪太容易被丽丽姐察觉,到时候不仅我这半年的卧底心血全毁,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被拖进深渊。丽丽姐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哪怕肖雅怀了集团的种,触了她的逆鳞,也绝不会留活口。我不能连累她,绝对不能。

唯一的机会,就攥在“时间”这两个字里——必须赶在青姑会和雇佣兵到总部之前。那些人一来,丽丽姐的底气会硬得像钢,监控只会比现在严十倍:走廊里的摄像头会换成带夜视和录音的高清款,每个楼层都会加派敢死队的人轮班守着,说不定连去卫生间都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想单独待上一分钟都难如登天。我必须在这两三天里,想办法按下衣领里的信号器——哪怕只能发定位,至少能让杨杰知道我还活着,知道我在总部核心区。更要紧的是,得把“青姑=黛珂丽”“有敢死队和雇佣兵”这两个关键信息传出去,哪怕是刻在什么地方,或者借别人的嘴带出去,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比让外面的人蒙在鼓里强。

“袈沙,发什么呆?”

丽丽姐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根冰针戳破了宴会厅里的死寂。我心里猛地一紧,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咯噔一下停了半拍,随即疯狂地跳起来,撞得肋骨发疼,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从烛火后穿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更藏着审视的冷光——先扫过我攥得发白的指节,又落在我垂着的眼睫上,最后定格在我紧绷的下颌,像在掂量我是不是藏了别的心思。

我瞬间僵住了,像被钉在原地的木偶,指尖的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米白色的真丝桌布上,晕开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湿痕,和之前的血痕挨在一起,像颗冰冷的泪。大脑飞速运转,却空白了两秒,直到丽丽姐的目光又沉了半分,才猛地回过神。嘴角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扯了好几下才拉出一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笑,眼神下意识地往旁边瞟了瞟,又飞快收回,落在她旗袍的缠枝莲绣纹上:“没有,丽姐,我不累。”

话音刚落,我又赶紧补了句,声音刻意放得恭敬,甚至带着点讨好:“只是在想,今晚晚宴人多,虽然有保镖守着,但万一有不怀好意的生面孔混进来,惊扰了小少爷,就太不应该了。要不我去门口盯着点?我记人准,之前跟着您去码头送货,见过不少道上的人,生面孔一眼就能认出来。”

说完,我悄悄抬眼瞥了她一下,见她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才敢轻轻舒了口气——后背的衬衫早就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凉得像冰。

丽丽姐挑了挑眉,右眉梢微微向上挑出半寸弧度,眼角的细纹跟着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意先是在唇瓣边缘漾开,慢慢蔓延到眼尾,却像被一层冰壳挡住似的,没往眼底渗半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依旧藏着审视的冷光,像在掂量我这话里有几分真心。

“不用,门口有八个保镖盯着,”她的声音拖了半拍,指尖又捏了捏锁骨处的蛇头项链,指腹摩挲着玛瑙蛇眼的纹路,那鸽血红的宝石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像两滴凝在暗处的血,“还有人脸识别系统,连送货的佣人都要刷指纹,闲杂人等进不来。”

顿了顿,她的目光扫过我紧绷的肩线,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笃定:“你留下来,陪我喝一杯。阿明刚回来,我身边得有个靠谱的人。”最后“靠谱”两个字,她咬得格外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是。”我连忙应声,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刚碰到香槟杯的水晶杯壁,就忍不住微微发颤。杯壁上沾着细密的水珠,顺着菱形切割面往下滑,滴在我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像针似的扎了我一下,混沌的大脑才稍微清醒了些。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手臂尽量放稳,轻轻往她的杯沿凑过去——“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格外清晰,像一根细针戳破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下余韵都带着无形的压力,震得我指节发麻。

酒液滑过喉咙时,我几乎尝不出味道。只感觉到冰凉的液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混着香槟特有的涩味,顺着食道往下淌,却浇不灭脑子里的乱麻。那些念头像缠在一起的线团:信号器只能发一次定位、花粥忠心难撬、肖雅碰不得、青姑会随时可能到……越想越乱,连舌根都泛起发苦的涩意,手里的杯子捏得更紧了,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

丽丽姐看着我把杯里的酒喝空,嘴角的笑意才算真了半分,满意地点点头。她立刻转头看向阿明,刚才那点审视的冷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拿起银质筷子时,手腕都放得极轻——那筷子是哑光的,柄端刻着细小的卷草纹,她夹起一块烤乳鸽的腿肉,肉皮泛着琥珀色的油光,连一丝肉筋都挑得干干净净,才轻轻放在阿明面前的骨瓷小盘里。小盘边缘描着浅金的花纹,和桌布的米白色衬得格外柔和。

“阿明,多吃点,”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尾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和刚才命令式的语气判若两人,“这肉嫩,是刚烤好的清远鸽,一点都不柴,长壮点才不怕坏人欺负。”

阿明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沾了露水的蝶翼,轻轻颤了颤。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握着小勺,小心翼翼地把乳鸽肉分成指甲盖大小的小块,生怕动作太猛碰到右胳膊的纱布——那纱布边缘的胶带已经有些松垮,隐约能看见底下淡红的血印。他小口小口地吃着,腮帮子轻轻鼓着,眼睛却从睫毛的缝隙里偷偷瞟向我,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好奇,像受惊的小兽在打量陌生人。

我对着他扯出一抹尽量温和的笑,眼角的细纹都刻意放柔,可心里却像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沉得几乎喘不过气。这个八岁的孩子,是丽丽姐这把锋利的刀上唯一的缺口:她会为了他拢紧破外套,会为了他放缓语气,会在提到他时眼里闪过暖意——这是她唯一的软肋,也是我在这座铁笼里仅存的希望。

或许,真的能从阿明身上找到机会?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晚上他睡在二楼的儿童房,佣人会轮流守着,说不定我能以“帮忙看着小少爷”为由进去;他的玩具堆在床头,说不定能把写了字的小纸条藏在积木缝里;他换下来的衣服要送去洗衣房,或许能在衣领里缝点细碎的线索——哪怕只是“青姑”两个字,只要能传出去,杨杰那边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

可念头刚冒出来,又被我按了下去:阿明还那么小,万一被丽丽姐发现他身上有异常,会不会迁怒于他?那道渗血的纱布还在提醒我,这孩子已经受了太多苦。我攥了攥手心,旧伤的痛感传来,让我强行稳住思绪——再等等,得找个绝对安全的机会,不能让阿明卷进来。

烛火突然晃了一下,墙上的影子跟着扭曲,水晶灯下方的监控红光又闪了一下,像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连忙收回目光,假装看向桌上的菜肴,指尖却在桌布下悄悄攥紧了——机会一定藏在阿明身边,我必须抓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就在这时,花粥突然往前挪了半步,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黑色作战裤的裤脚蹭过地砖,几乎没发出声响。她依旧维持着微躬的姿势,头低着,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却字字清晰:“姐,后厨刚才来报,燕窝炖好了。”

她顿了顿,似乎怕说得不够详尽,又补了句,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妥帖:“是印尼的头期血燕,泡了六个钟头,挑净了细毛,用砂锅慢炖了三个小时,胶质都炖化了,汤头稠得能挂勺。要不要现在给小少爷端来?”

丽丽姐没抬眼,目光还落在阿明吃饭的小手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刚才对阿明的柔意瞬间收得干干净净,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硬,像结了冰的钢板:“嗯,端来吧,让佣人用托盘垫着布,小心烫。”

花粥连忙应了声“好”,转身往宴会厅侧门的厨房走。经过我身边时,她的脚步突兀地顿了半秒——不过眨眼的工夫,快得像错觉。我用余光瞥见她眉头微蹙了一下,那道褶皱很浅,转瞬即逝,眼里闪过一丝细碎的担忧,像认出了我刚才攥紧杯子、眼神发飘的异常。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视线飞快扫过主位上的丽丽姐,又瞥了眼水晶灯下方闪烁的监控红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紧嘴角,加快了脚步,马丁靴踩在地砖上,发出极轻的“嗒嗒”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心里猛地一动,像抓住了根浮木——花粥刚才那眼神,分明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或许……可以试试暗示她?比如用我们上次一起去码头接货时约定的暗语,一句“这批货的‘受潮’了”,就能代表“情况危急”。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死死按了下去。

不行。宴会厅里少说有十几个佣人、保镖,更别提天花板上那些无孔不入的监控,水晶灯下方的红光又闪了一下,像只冰冷的眼睛盯着我。丽丽姐的耳朵尖得很,刚才花粥说话那么轻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万一暗语被她听出破绽,或者监控录下我的口型,别说传消息,我和花粥都会死无全尸。她对丽丽姐的忠诚刻在骨子里,可涉及“背叛”,谁也赌不起。

没等我把这念头捋顺,丽丽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对着缩在我身边的肖雅,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感,连尾音都透着掌控一切的倨傲:“肖雅,你怀着孕,不能久站,也熬不起夜。”

她抬眼扫过肖雅苍白的脸和微微隆起的孕肚,指了指旁边候着的佣人:“让佣人扶你回房休息。房间里的恒温柜里温着鲜牛奶,是今早刚挤的,加了点蜂蜜,喝了对孩子好。”

肖雅连忙点头,幅度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鬓角的碎发随着动作微微晃了晃。她的声音细得像被风吹散的棉絮,气音里裹着未散的颤意:“好,丽姐。”

佣人上前扶她时,她的身体晃了晃,膝盖发软得几乎站不稳,佣人连忙用胳膊架住她的腋下。起身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我一眼——眼尾泛着淡淡的红,瞳孔里盛着满得快要溢出来的不舍,还有藏不住的担忧,像蒙了层雾。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想喊我的名字,又或是问一句“真的没事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我对着她指尖轻轻晃了晃,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刻意挤出一抹安抚的笑,示意她放心。可桌下的手却死死攥紧了,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掌心的旧伤被指甲抠得生疼,痂皮裂开的刺痛顺着神经往上窜——肖雅一走,我身边唯一能稍微分散丽丽姐注意力的人没了。之前她苍白的脸色、细微的颤抖还能引走丽丽姐零星的目光,现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只会牢牢锁在我身上,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都得像走在刀尖上,半点错都犯不得。

看着肖雅的背影消失在宴会厅门口,浅粉色的真丝裙摆垂坠着,沾着一点从手心蹭到的冷汗,像一朵被风雨打蔫、快要凋零的樱花。佣人扶着她的胳膊,她的脚步慢得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直到那抹粉色彻底融进走廊的阴影里,我才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带着烛火燃烧后的微涩,强迫自己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

丽丽姐压根没在意肖雅的离开,注意力全黏在阿明身上。她微微俯身,凑近孩子,声音柔得像化了的黄油,尾音甚至带着点哄劝的轻颤:“阿明,在下水道里待着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好玩的东西?比如小老鼠,或者发光的虫子?”

这语气和刚才命令众人时的冷硬判若两人。烛火的光斜斜映在她脸上,一半暖光落在嘴角,把那抹极淡的笑意衬得格外柔和;另一半阴影却沉在眼底,连睫毛投下的纹路都透着冷意,像一张分裂的面具——温柔的面具下,藏着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阿明咬着小勺,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她又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指尖拂过发丝的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琉璃。

我悄悄抬起指尖,借着桌布的遮挡,往衣领内侧探了探——指尖刚碰到那片特殊布料,就感受到了粗糙的纤维质感,像揉过的粗麻,刚好能把信号器的凸起藏得严严实实。那小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被磨得圆润,隔着布料能摸到微弱的金属凉意,是出发前杨杰用特制胶水粘在衬里的,缝边细得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

只要指尖稍用力按下去,三十秒内,杨杰的终端就会弹出我的实时定位,附带“紧急求救”的红色标记。可我不敢。他只会以为我在总部遇了险,说不定会立刻调派外围的卧底兄弟强行突入——雷朵总部现在虽没集结全部势力,可门口的人脸识别、走廊的监控、八个荷枪实弹的保镖,早织成了密网。强行闯入不仅救不出我,反而会打草惊蛇:丽丽姐一旦察觉异常,说不定会提前对赫猜动手,更会怀疑身边的人,肖雅怀着孕毫无反抗力,阿明还那么小,说不定会被她当成“软肋”藏得更深,甚至……我不敢再想下去。更要命的是,这信号器是“一次性武器”,烧了芯片就再也没第二件,不到生死关头,绝对不能动。

等等,刚才丽丽姐说,青姑会潜伏在泰国和日本。我猛地攥紧了指尖,旧伤的痛感让思路清明了些——杨杰在泰国的线人遍布唐人街、码头甚至警署外围,之前追查雷朵的罂粟运输线时,就听他提过“青姑会在曼谷有个神秘联络点”,只是一直没摸到头绪。如果我能把“黛珂丽=青姑”这个核心秘密传出去,杨杰那边肯定能顺着这条线索挖下去:从青姑会的联络点查起,说不定能揪出敢死队在金三角的训练营位置,摸清雇佣兵的装备补给线,甚至能把日本警视厅里藏着的青姑会内鬼给钓出来。这比单纯发个定位有用百倍。

可怎么传?我盯着桌上的银质刀叉发怔,刀背映着烛火的光,晃得人眼晕。突然有了个念头:或许可以把信息刻在什么地方?比如宴会厅的实木桌腿——那桌腿是黑胡桃木的,木纹深,用指甲就能刻出痕迹;或者休息室的乳胶漆墙壁,虽然容易被擦掉,但只要花粥能看见,说不定能留个心眼。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花粥对丽丽姐的忠诚是用命换的:曼谷街头替她挡过淬毒的刀,肩胛骨上留着一辈子消不掉的疤;肖雅偷偷出门那次,她能硬把人拽回来锁在阁楼,半点情面都不讲。我要是真在桌腿刻了字,她看见了只会第一时间汇报给丽丽姐,说不定还会觉得我“背叛”了丽姐,当场就会掏腰间的枪。到时候,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只会被拖到地下室,连尸体都找不到。

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等晚上去阿明的房间找机会。丽丽姐那么疼阿明,今晚肯定会让佣人轮流守在儿童房,我或许能以“白天在码头护着小少爷,晚上想多照看会儿”为由进去。佣人说不定会趁阿明睡着时打盹,我就能找机会用指甲在床板的木纹里刻“青姑=丽”,或者把写了字的小纸条折成指甲盖大小,藏在他的积木缝里——那积木是实木的,有个空心的方块,刚好能塞下纸条。

可风险太大了。阿明才八岁,眼神里全是怯生生的单纯,他能懂“青姑”这两个字的分量吗?说不定会把纸条当成没用的纸片丢了,或者好奇地拿给丽丽姐看,到时候不仅我暴露,他说不定还会被丽丽姐迁怒,觉得是我“教坏”了孩子。而且儿童房里肯定也有监控,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十有八九是针孔镜头,我弯腰刻字、藏纸条的动作,说不定全被录了下来。丽丽姐只要调看监控,一切就完了。

烛火突然晃了晃,墙上的影子扭曲着扫过桌腿,水晶灯下方的监控红光又闪了一下,像在嘲讽我的徒劳。我悄悄松了松按在衣领上的手,布料的粗糙感蹭过指尖,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得发闷——明明知道关键线索就在嘴边,却像被堵住了喉咙,连半个字都传不出去,这种无力感比被枪指着头更让人窒息。

就在我脑子里的念头像乱转的齿轮,正揪着“刻字”“藏纸条”的主意反复撕扯时,丽丽姐突然抬起头——她之前还低头用纸巾擦阿明嘴角的油渍,动作柔得像春水,抬头的瞬间,那股暖意就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直直地锁在我脸上,没有半分偏移,嘴角的笑意还挂着,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裹在棉花里的针,藏着冷硬的锋芒:“袈沙,你好像有心事?”

她顿了顿,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银质桌沿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像敲在我心尖上:“从刚才肖雅走开始,你的眼神就有点飘——一会儿瞟桌腿,一会儿摸衣领,一直在想什么?”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瞬间撞得肋骨发疼,耳膜“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忘了半秒。指尖的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米白色的真丝桌布上,之前那点细小的湿痕,此刻又叠上了新的水珠,慢慢晕开成硬币大小的一片,像块洗不掉的污渍。

我浑身瞬间僵住了,指尖下意识蜷成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旧伤里,痂皮裂开的刺痛顺着神经往上窜,却连动都不敢动——她竟然一直在盯着我!刚才那些偷摸的小动作、飘移的眼神,全被她看在了眼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钢针,从我的额头扎到下巴,连我刻意抿紧的嘴角、微微发颤的眼睫都没放过,仿佛要把我脑子里的念头全剖出来。

“没有,丽姐。”我连忙低下头,飞快避开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餐盘里没动过的乳鸽肉——肉皮已经凉透,泛着暗沉的油光,连之前诱人的琥珀色都褪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刻意压得平稳,却还是藏不住尾音的轻颤:“只是……突然想到赫猜和穆湖可能会报复,有点担心。”

我顿了顿,飞快地在脑子里拼凑谎言,尽量让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听说他在湄公河上还有三艘武装货船,船上架着机关枪,手下还有几个从缅甸逃出来的亡命徒。万一他们趁夜里偷袭总部,我们现在虽然有保镖,可毕竟……毕竟您刚把阿明接回来,要是惊扰了小少爷,就太不值当了。”

我说着,偷偷用余光往上瞟了一眼,见她的目光似乎松了些,才敢轻轻舒了半口气——后背的衬衫早就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凉得像冰。烛火猛地晃了一下,墙上的影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水晶灯下方的监控红光恰好闪了一下,像在佐证她的怀疑,把空气里的压迫感又拉满了几分。

丽丽姐低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浓浓的不屑,像在看一只瞎操心的蝼蚁,又像在嘲讽我的见识短浅:“担心什么?等我的人到了,赫猜那点人枪——三艘破货船、几个拿不稳枪的亡命徒,在我的敢死队和雇佣兵面前,不过是蝼蚁撼树,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不堪一击。”

她顿了顿,指尖在银质桌沿上轻轻敲着,指甲盖泛着冷白,“笃、笃”的声响节奏均匀得像时钟的秒针,每一下都往人心尖上扎,把空气里的压迫感拧得更紧:“倒是你,刚才我提到青姑会的时候,你反应有点奇怪。”她的目光陡然沉了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剜着我,“眼神里全是惊惶,不像是‘听说过名字’那么简单。你以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冰砸中——她果然在怀疑我!后背的冷汗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脊椎往下淌,把衬衫的后颈处浸得透湿,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连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撞碎肋骨蹦出喉咙,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连忙猛地抬起头,强迫自己对上她的目光,指尖在桌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旧伤里,痂皮裂开的刺痛像针似的扎进皮肤,借着这股疼稳住快要崩不住的表情。我挤出一副又惊又怕的真诚模样,眼里故意漾着几分没散的后怕,连眉毛都微微蹙着,声音刻意发颤:“丽姐,我哪有那本事知道什么啊?”

“青姑会的名声在道上谁不知道?”我飞快地往下说,生怕慢半秒就被她看出破绽,“当年我在巷口混饭吃的时候,听那些蹲墙根的老混子嚼舌根,说青姑会是‘阎王的勾魂队’,杀人不眨眼,连曼谷警署的人见了他们的黑玫瑰标记都得绕着走,根本不敢惹。还有人说,得罪他们的人,连骨灰都剩不下。”

我咽了口唾沫,刻意让喉结重重滚了一下,眼神里添了几分“见了传说人物”的惶恐:“我刚才听见您说自己就是青姑,魂都快吓飞了——那可是道上神话级的人物啊!我是真吓着了,手脚都还发软呢,绝不是有别的心思,您可千万别多想。”

说话时,我刻意往椅背上缩了缩,像真的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余光瞥见她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两秒,盯着我的瞳孔看了片刻——那两秒像两年般漫长,直到她的嘴角又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我才敢悄悄松了半口气,只是后背的冷汗还在不停地冒,把衬衫黏得更紧了。

丽丽姐的目光像两束凝固的光,死死钉在我脸上,足足三秒——这三秒里,宴会厅的空气仿佛都停了流转,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一声,映得她锁骨处蛇头项链的玛瑙眼泛着妖异的红光,像两颗悬在暗处的血珠,跟着她的视线缓慢扫过我的额头、眼睫、鼻翼,连我刻意绷紧的下颌线、嘴角强撑的笑意都没放过。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像在掂量一件待验真伪的商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蛇身的鳞片纹路,金属的凉意透过丝绒旗袍渗出来,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稍一动弹就会惊破某种平衡。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尾音里的锐利像被温水浸过,终于褪去了大半,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试探:“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

她顿了顿,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落在阿明捧着小勺的手上,眼神不自觉地柔了半分,指尖朝着孩子的方向点了点,声音里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安排:“你留下来,帮我看着阿明。这孩子刚从下水道出来,夜里怕是会做噩梦,你就在他房间外的走廊守着,不用进去,只要听见一点动静——哭了、翻身摔下床,或者只是喊了声‘妈妈’,都立刻来告诉我。”

“是!”我连忙应声,起身时膝盖不小心蹭到餐椅腿,发出极轻的“咚”声,连忙稳住身形,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恭敬又克制。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终于松了半口气,紧绷的肩线不自觉地塌了些,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滑,贴在皮肤上的冰凉感淡了几分——还好,她暂时没揪着我的破绽不放。更让我心头一热的是,她竟主动让我守着阿明,这哪里是任务,分明是送上门的机会!夜里走廊人少,佣人轮班时总会有间隙,阿明的房间里说不定能找到藏线索的地方,哪怕只是在门框上刻个符号,也好过白日里在众目睽睽下束手束脚。

我垂下眼,看着丽丽姐转回头去照顾阿明。她抽过一旁叠得方正的银质餐布,指尖捏着布角,轻轻蹭过阿明嘴角沾着的南瓜羹残渣——动作轻得像拂过一片羽毛,连餐布的边缘都没碰到孩子的下巴,生怕弄疼了他。烛火的暖光落在她侧脸上,把她眼尾的细纹染得柔和,此刻的她,哪里像个双手沾满鲜血、操控着敢死队与青姑会的毒枭?倒像个普通的母亲,眼里全是对孩子的疼惜。

可这温柔只维持了一瞬,她抬手理了理旗袍领口时,蛇头项链的红光恰好晃过她眼底,那抹暖意瞬间被深不见底的冷意取代。我悄悄攥紧了拳头,掌心的旧伤被指甲掐得发疼,尖锐的痛感顺着指缝往上窜,反而让我愈发清醒——这温柔是她的伪装,阿明才是她唯一的软肋,而我,必须抓住这根软肋,在她的堡垒彻底封死之前,把消息送出去。

水晶灯下方的监控红光又闪了一下,像在无声地警告。我连忙收回思绪,目光落在阿明那只没受伤的小手上,心里默默盘算着:夜里守在走廊时,得先摸清监控的盲区,再想办法借着给阿明送温水的由头进房间,积木缝、床板下、甚至他换下来的睡衣口袋……总有一个地方能藏下那几个关键的字。

机会来了。

这四个字像一道微弱却滚烫的光,猛地刺破我心里的混沌,我盯着阿明左胳膊上缠着的纱布——那层无菌纱布边缘的透气胶带已经松了些,淡粉色的血痕晕得比刚才更宽,是伤口还没长好的样子。丽丽姐刚又伸手替他拢了拢纱布边角,指尖的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琉璃,眼里的柔意在烛火下晃了晃,那是我卧底半年来见过的、她唯一卸下心防的模样。

晚上守在阿明房间外,这简直是老天爷递来的钥匙。我能借着“听动静”的由头,在走廊里多待几个小时——佣人轮班时总会有十分钟的空当,监控在走廊拐角有个盲区,刚好对着阿明的房门;要是阿明确实做了噩梦哭起来,我还能顺理成章地进去,借着给孩子擦眼泪的工夫,把写着“青姑=丽”的小纸条折成指甲盖大小,塞进他床头那只缺了角的积木里——那积木是实木的,中间有个空心的凹槽,之前陪他玩时我摸过,藏点东西再合适不过。就算没机会进房间,也能趁没人时用指甲在房门的木纹里刻下“泰日有内鬼”,花粥明天一早来送早餐,以她的细心,说不定能发现这反常的刻痕。

这机会太关键了。花粥忠心难撬,肖雅怀身孕不敢连累,信号器只能发定位形同鸡肋,只有阿明——这个被丽丽姐捧在掌心里的软肋,才是我能触碰的、唯一的裂缝。她为了阿明能容忍我留在身边,为了阿明会放松对房间周围的警惕,这道裂缝虽窄,却足够我试着撬开她那密不透风的铁网,哪怕只是一个能塞进半张纸条的小口。

只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旧伤,痂皮裂开的刺痛让我瞬间清醒——丽丽姐说“这几天”,可“几天”到底是多久?说不定明天一早,雇佣兵队长“黑熊”就会带着扛着4A1的手下站在总部大堂,那些白人老兵胳膊上的弹痕能排着队数,黑人雇佣兵手里的便携式火箭筒能轰开三楼的落地窗;青姑会的人更隐蔽,可能混在送菜的佣人里,也可能乔装成维修监控的技术人员,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等他们到了,这里就不是“堡垒”,是真正的牢笼:走廊里的摄像头会换成带夜视和录音的高清款,每个房间门口都会加派敢死队的人,连去卫生间都得报备;丽丽姐的加密卫星电话会响个不停,泰日的潜伏点、雇佣兵的部署、赫猜的动向,全在她的掌控里,我连喘口气的间隙都不会有。到时候别说藏纸条、刻字,就算多看阿明两眼,都可能被青姑会的人盯上,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我在卷宗里看得清清楚楚。

我必须在那之前把消息传出去。

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被花粥发现,哪怕要冒险进房间惊动阿明,哪怕最后只能传出去“青姑”两个字。杨杰在泰国的线人盯了青姑会三年,只要他们知道“青姑”就是黛珂丽,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总能摸到敢死队的训练营、雇佣兵的补给点,甚至挖出藏在日本警视厅和泰国缉毒科的内鬼。这半年的卧底不是白费的,那些记在脑子里的运输路线、仓库坐标,只要能和“青姑会”的线索对上,就能织成一张反杀的网。

烛火突然晃了一下,墙上的影子扭曲着扫过我的脚边,水晶灯下方的监控红光又闪了一下,像在无声地催促。我悄悄攥紧拳头,掌心的血珠渗出来,黏在指缝里,带着尖锐的疼。目光重新落回阿明身上,他正用小勺戳着碗里的燕窝,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只受惊的小兽。

丽丽姐的软肋在这里,我的希望也在这里。今晚,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窗外的霓虹透过整块落地玻璃幕墙渗进来,被玻璃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带着城市夜晚的浮尘,晃晃悠悠落在餐桌上。银质餐盘的边缘、刀叉的刃口、水晶杯的杯壁,全被这光映得泛着冷幽幽的光,像一柄柄藏在暗处的短刀,锋芒敛在光影里,却透着逼人的寒气。

宴会厅角落的钢琴师终于重新落了手,还是那首《夜曲》——旋律依旧舒缓得像月光淌过湖面,琴键的触感却像浸了水的棉线,缠缠绵绵绕过来,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一圈圈裹在我的喉咙和胸口。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我肋骨发疼,连呼吸都变得滞重,鼻腔里全是香槟的涩味和烛火燃烧后的焦气,几乎喘不过气。

我抬手端起面前的香槟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菱形纹路往下滑,沾湿了虎口的旧茧。冰凉的酒液顺着食道往下滑,像浇了一捧碎冰,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烫意——那是焦虑烧出来的火,从喉咙一直燎到胃里,连指尖都跟着发颤。

杨杰,你一定要等我。我在心里死死默念,眼前晃过他送我出发时的样子,他塞给我信号器时,指尖的温度比此刻的酒杯暖得多。你肯定正盯着终端等我的消息,别着急,我一定能找到机会,把“青姑=黛珂丽”“敢死队将至”这些话传出去,哪怕刻在积木里,藏在睡衣口袋里,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还有王婶,那个总给我留热粥的老太太,最后倒在赫猜的枪下时,手里还攥着给我装咸菜的玻璃罐;丁家旺,那个总骂我“毛躁”的糙汉子,替我挡刀时,后背的伤疤还没好全;老周,那个爱抽旱烟的联络人,烟袋锅还没凉透,就被青姑会的人“清理”了;辛集兴,那个记了满满三本运输路线的线人,最后连尸体都没找着……

你们也一定要等着。我攥紧了杯子,指节泛白,杯壁的冷光映在眼底,混着霓虹的碎影,却亮得像淬了火的锋芒。我不是孤军奋战,你们的仇、雷朵集团欠下的血债,我一定会讨回来。这张裹着我的网、这座即将变成牢笼的总部,我迟早要亲手撕开它,亲手把这藏在黑暗里的毒瘤连根拔起。

钢琴的旋律又低了几分,像叹息似的绕在耳边。窗外的霓虹闪了闪,餐桌上的银器冷光更甚,可我心口的那簇火,却被这念头像添了柴似的,烧得更旺了。

雷朵集团那张盘根错节的毒网,早不是“走私贩毒”四个字能概括的——金三角深山里,罂粟花瓣被晨露浸得发黏,武装流民扛着步枪在田埂巡逻,成熟的果实被连夜刮出浆汁,混进劣质面粉制成毒品;湄公河上的货船底焊着半米深的暗舱,毒包用防水布裹了三层,顺着水流漂向泰国、缅甸的码头;曼谷唐人街的便利店货架后,老板掀开地板就能摸出塑料袋装的晶体,买主里甚至有穿校服的少年。而这张网的心脏,藏着更惊悚的秘密:十三人敢死队在金三角训练营里用活人练手,匕首扎进心脏的位置分毫不差;五十人雇佣兵的4A1枪口还沾着阿富汗战场的沙尘,便携式火箭筒能轰碎整面墙;青姑会潜伏在泰日警署的眼线,把警方的突袭计划当成“下午茶情报”传回总部,那些追查他们的卧底,最后连尸骨都化在湄公河的酸水里。

这一切,都必须被拽到阳光底下——让罂粟田被铲成稻田,让暗舱里的毒包付之一炬,让那些藏在西装革履下的血手被手铐锁住,让“青姑”的传说彻底变成卷宗里的罪证。

我攥紧了掌心,旧伤的痂皮被抠裂,温热的血珠渗出来,恍惚又摸到了丁家旺中刀时的温度。那天码头的风里全是硝烟味,赫猜的弹簧刀戳进他后背时,他连哼都没哼,只是猛地把我推开,粗粝的手掌按在我肩上,力气大得像要嵌进骨头里。他的嘴角淌着血,眼神却亮得惊人,断断续续地说:“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为了祖国。”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肺腑里的血沫。我忘不了他倒下去时,视线还死死锁着赫猜的方向,那决绝的眼神里,有不甘,更有托付。

还有老周,那个总揣着旱烟袋的联络人,烟袋锅上的铜环磨得发亮,他总说“等这事儿成了,我带你去吃老家的油饼”,可最后只留下半袋没抽完的旱烟,和被青姑会“清理”后烧焦的木屋;辛集兴记了三本运输路线的笔记本,每一页都用红笔标着“危险点”,他说“这些是命换的”,最后却在清迈的小巷里被氰化物毒死,尸体漂了三天才被发现;曼谷的卧底阿K,连给家里报平安的短信都没发完,就因为暴露身份被活活打死,手机里还存着女儿刚长乳牙的照片。

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肖雅的脸也突然浮现在眼前——她扶着孕肚站在宴会厅角落时,眼里的怯意藏不住,可看向我的时候,又悄悄透出一点期盼,像在盼着有人能把她从这黑暗里拉出去。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足月,踢动的力道很轻,却像在敲我的心:这个小生命不该生在毒枭的牢笼里,不该听着“杀人”“火并”长大,他该有阳光、玩具,还有不用担惊受怕的夜晚。

更别说那些被毒品毁掉的家庭:在戒毒所里哭着喊“妈妈”的少年,头发掉光、瘦得只剩骨头;为了给儿子买毒品,跪在街头乞讨的母亲,手里还攥着儿子小时候的奖状;因丈夫吸毒家暴,带着女儿连夜逃亡的女人,行李箱里只有两件换洗衣裳。这些破碎的画面,是雷朵集团欠下的血债,也是我往前冲的底气。

我摸了摸衣领里的信号器,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像战友们贴在我耳边的叮嘱。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敢死队淬毒的匕首,是雇佣兵的枪口,是青姑会藏在暗处的毒针;哪怕下一秒就要面对死亡,比如被关在地下室用强酸化尸,或者被伪装成“意外”掉进湄公河——我也只能往前冲。

没有退路,也不能有退路。

身后是祖国的期盼,是战友的遗愿,是肖雅眼里的微光,是无数破碎家庭的等待。我要是退了,那些毒会继续流进少年的血管,那些血手会继续收割生命,那些秘密会永远藏在黑暗里。

掌心的血珠滴在裤缝上,晕开一小点红。我抬眼看向宴会厅的水晶灯,灯光晃得人眼晕,却照不进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角落——但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灯举到阴影里,让所有罪恶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