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黑眼珠里没有一丝温度,像结了冰的深潭。
花粥没再多说一个字,只往旁边抬了抬下巴,眼尾的冷光扫过那两个黑影。穿黑t恤的男人立刻会意,手伸进斜挎的帆布包里——包上还挂着个褪色的骷髅挂饰,他在里面翻了两下,掏出一根拇指粗的黄麻绳。绳子摸起来干硬粗糙,表面还沾着点褐色的污渍,像是之前捆过什么重物。另一个矮胖男人则猛地按住辛集兴的肩膀,他的手掌像块肥肉堆成的垫子,却带着蛮力,把辛集兴按得死死贴在茶几上,指节深陷进辛集兴的肩窝肉里。
“别碰我!”辛集兴挣扎着扭肩膀,却被矮胖男人越按越紧。穿黑t恤的男人趁机攥住他的手腕,把两条胳膊狠狠反拧到背后——辛集兴的肩膀因为用力而高高耸起,肩胛骨的轮廓在警服下清晰凸起,像要戳破布料。黄麻绳一圈圈缠上去,每缠一圈就用力勒紧,我能清楚看见辛集兴胳膊上的青筋“嘣”地鼓了起来,像一条条青色的小蛇,皮肤被勒得发白,几乎要裂开,连手腕处的皮肤都泛起了褶皱。
花粥这时慢慢站起来,她的高跟鞋踩过地板上的血渍,留下一串暗红色的脚印。走到包厢墙边时,她抬手从墙上的雕花挂钩上摘下一把弯刀——挂钩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和她吊坠一样的莲花纹,弯刀的刀身也是黄铜色,却因为常年擦拭而泛着冷光,刀身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小的莲花,纹路的凹槽里积着点灰尘,显然平时是做装饰用,却磨得异常锋利。刀刃反射着壁灯的红光,晃得人眼晕,那寒光像饿狼的眼神,透着要吃人的狠劲。
她握着刀柄走回辛集兴面前,刀柄上缠着黑色的防滑绳,已经磨得发亮。“知道‘亡命之徒’的死法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冰碴子,边说边把刀在辛集兴眼前晃了晃——刀刃划过空气时,发出“嘶”的轻响。突然,她手腕一翻,刀刃轻轻蹭过辛集兴的脸颊,从太阳穴划到下颌线,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却瞬间渗出血珠,像一颗红色的小珠子,挂在他的脸颊上。
“不捅心脏,不砍喉咙,”她用刀尖挑了挑那滴血珠,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滴在茶几上,“就往肚子上扎,让血一点点流出来,看着自己的体温慢慢变冷,看着眼前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就像你们之前抓的那些‘同行’,在仓库里躺了三天才断气,最后连苍蝇都引来的那种死法。”
辛集兴突然笑了,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风箱,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血从膝盖处淌得更快了,顺着茶几腿往下滴,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水洼,壁灯的红光映在上面,泛着诡异的光泽。“花粥,你别得意。”他的声音里裹着血沫,却字字清晰,“‘远星号’的航线记录、莲花帮近三年的资金流水,我们昨天就加密传总部了,你们的毒网早就破了,你跑不了的!”
花粥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被人突然抹去的墨痕。她的眼神沉了下去,黑眼珠里只剩下冰冷的杀意,连嘴角的弧度都绷得笔直。没等辛集兴再说一个字,她突然举起弯刀,手臂往后扬到最大幅度,肌肉在黑色吊带裙下绷出一道冷硬的线条,然后猛地往前刺——“噗嗤”一声!刀刃狠狠扎进辛集兴的小腹,没入大半,黄铜刀身瞬间被染红,鲜血顺着刀刃的凹槽往外涌,像喷泉一样溅在花粥的黑色真丝裙摆上。真丝吸了血,立刻变得沉甸甸的,暗红色的血渍在黑色布料上晕开,像一朵朵丑陋的花。
可她没停手。手腕狠狠一拧,刀刃在辛集兴的肚子里搅动了一下,辛集兴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像破了洞的风箱。花粥再猛地把刀拔出来,带出一串带着碎肉的血珠,然后再次刺进去——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拔刀,都带着皮肉撕裂的“嘶啦”声,每一次刺入,辛集兴的身体都会微微抽搐,手指蜷成鸡爪状,却一次比一次无力。
我在黑影的钳制下疯了一样挣扎,手腕上的麻绳已经磨破了皮肤,鲜血顺着绳结往下淌,滴在地板上,和辛集兴的血混在一起,汇成一小股暗红色的水流。眼泪混合着冷汗从眼角往下淌,流过脸颊时,带着冰凉的触感,滴在衣领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我的视线死死钉在辛集兴身上,看着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愤怒,慢慢变成难以忍受的痛苦,最后一点点失去神采,像燃尽的蜡烛,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看着他胸口的血越来越多,浸透了藏青的警服,漫过茶几的边缘,顺着桌腿往下淌,最后漫到我的脚边——温热的液体贴着鞋底,烫得我心脏像被弯刀狠狠扎着,疼得几乎要停止跳动。
最后一刀,花粥的手臂扬得几乎与肩齐平,黄铜弯刀的刀刃在暗红壁灯的映照下,泛着一道冷得刺骨的红光。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死死盯着辛集兴的喉咙——那里的皮肤因为窒息而泛着青紫色,喉结还在微弱地滚动,像是不甘心就此沉寂。没有丝毫犹豫,她手腕猛地发力,刀刃带着破空的“嘶”声,狠狠刺进辛集兴的脖颈!
“噗——”一股滚烫的鲜血瞬间从伤口喷溅而出,呈扇形洒开——有的溅在花粥的脸颊上,顺着她涂着红漆的指甲往下淌;有的粘在她的波浪卷发上,把金棕色的发丝染成深褐,一缕缕黏在颈侧;还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她的嘴唇上,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满足的冷笑,眼神里的残忍像潮水般涌上来,又慢慢退成一种病态的平静。
她毫不在意脸上的血渍,只用手背随意地蹭了蹭——那动作轻得像掸掉灰尘,却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更深的血痕,混着未干的口红,红得扎眼。
辛集兴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左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缝里渗出的血和颈间的血混在一起;右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指尖擦过茶几边缘的血渍,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几秒钟后,他的身体彻底僵住,头歪向左侧,下巴抵在沾满血的警服前襟上。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瞳孔里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光,死死盯着包厢虚掩的门——那扇门后,曾是他期待的支援,是将毒贩绳之以法的希望,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花粥松开刀柄,弯刀“哐当”一声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刀身沾着的血珠顺着刀刃的莲花纹路往下滚,溅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细碎的暗红色血花。其中一颗血珠弹起来,落在辛集兴散落在茶几边的警牌上,顺着“辛集兴”三个字的刻痕渗进去,像给这枚冰冷的金属镀上了一层血色。
她转过身,脸上的冷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像是刚碾死了一只蚂蚁,而非结束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抬手理了理滑到胳膊肘的吊带,指尖蹭过锁骨上的金莲花吊坠,把沾在上面的血渍抹开。然后抬起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右脚,鞋尖轻轻踢了踢辛集兴的小腿——尸体晃了一下,膝盖处的血痂裂开,又渗出一点新的暗红,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她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递杯水”,毫无波澜:“拖出去,扔到后巷的垃圾桶旁,别让血弄脏了我包厢的地毯。”
包厢里的檀香早已被浓烈的血腥味盖过,那股铁锈般的腥气混着真丝裙摆上未干的血,缠在空气里,黏腻得让人窒息。壁灯的红光打在花粥的侧脸上,把她嘴角的血痕照得格外清晰,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刻在那张看似娇美的脸上。
架着我左胳膊的矮胖黑影突然动了动,他的手掌满是冷汗,指节死死抠着我的警服袖子,布料都被捏出了死褶。他先偷偷瞥了眼花粥的背影,喉结上下滚了两滚,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细得像被捏住脖子的蚊子,还带着颤音:“花、花姐,那……那袈裟(指我)怎么办?”说话时,他的牙齿在打颤,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酸臭味,喷在我的胳膊上。
花粥正用纸巾擦着裙摆上的血渍——那纸巾是茶几上印着金孔雀logo的劣质抽纸,擦过血渍后就烂成了碎片。听见问话,她才慢悠悠地回头,黑眼珠扫过我时,像在打量墙角堆着的破纸箱,没有半分情绪,连厌恶都懒得给。她抬起右手,指尖勾着滑到胳膊肘的吊带往上提了提,指甲上的红漆掉了一块,划过锁骨上的金莲花吊坠时,刮出“吱呀”一声细微的响。
“把他带回仰光去。”她的声音平得像没波浪的水,慢悠悠的,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就关在老橡胶厂后面的仓库里,那里的铁笼子还结实。”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我被反绑的手上,嘴角扯了扯,带着点算计的冷意,“他跟着杨杰查了三个月的‘远星号’,橡胶林的陷阱、总部的联络频率,知道的不少——至少还有百分之八十的价值,留着能换点东西,或者逼问点没吐干净的。”
说完,她转过身,目光扫过趴在茶几边的辛集兴——他的脖子还在往外渗着血,警服后背已经被血泡得发沉。花粥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像冰棱子挂在苍白的脸上,语气轻得像吹过耳边的风,却裹着刺骨的寒意:“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个。”她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辛集兴的尸体,“把他拖到郊外的野狗场去——就是去年埋了三个‘不听话的’那个,那里的野狗饿了快一个星期了,别浪费了这身‘肉’。”
“是、是!花姐!”矮胖黑影连忙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抓着我胳膊的手都松了些。他先松开我,和穿黑t恤的男人一起蹲下身——矮胖黑影弯着腰抓着辛集兴的左胳膊,他的力气不够,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冷汗滴在辛集兴的警服上;穿黑t恤的男人则伸手抄起辛集兴的右腿,膝盖处的血渍蹭了他一手,他却皱都没皱一下。
两人一起用力,把辛集兴的尸体拖了起来。尸体软得像没骨头的麻袋,脑袋歪向一边,眼睛还睁着,却已经没了焦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珠。他们拖着尸体往门口走,辛集兴的后背蹭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蹭——蹭——”的涩响,布料磨过地板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他脖子上的血顺着下颌往下滴,在地板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像一条暗红的蛇,爬过茶几腿,绕过沙发脚,沾着散落的烟蒂和纸巾碎片,一直延伸到包厢门外的走廊,在灯光下泛着黏腻的光。
我被另一个黑影架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血痕越来越长,看着辛集兴的警牌从口袋里滑出来,“当啷”掉在地上,被尸体拖过的血痕盖住,只露出一角银色的边缘。包厢里的血腥味混着檀香,浓得让人窒息,壁灯的红光打在那道血痕上,把暗红染得更深,像凝固的血泪,刻在地板上,也刻在我心里。
我被架着我的黑影攥着胳膊往前拖,他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指节死死扣进我小臂的肌肉里,捏得我骨头生疼。后颈的钝痛还在一阵阵往上冒,眼前时不时发黑,只能勉强盯着前面辛集兴被拖走的背影——他的警服后襟沾着地板的灰,和未干的血混在一起,成了脏兮兮的深褐色。
路过他尸体旁时,黑影突然顿了一下,调整拖拽的姿势。就在这一秒,辛集兴歪着的头正好转过来些,他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正对着我。那双眼我太熟悉了:昨天在橡胶林里,它还燃着怒火,死死盯着山九的背影;今早送辛悦去医院时,它里藏着疲惫却温柔的光。可现在,瞳孔里的光全灭了,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灰白,像蒙了层磨砂灰的旧玻璃,连壁灯的红光都照不进去,只有眼尾还挂着一滴没干的泪,混着血渍,凝成了小小的血珠。
夜总会楼下的音乐还在震耳欲聋地炸着,重低音透过楼板传上来,震得走廊的吊灯都在晃。远处包厢里传来女人尖细的笑声,骰子撞在玻璃盅里“哗啦啦”响,还有酒瓶摔碎的脆响,可这些声音到我耳朵里,全变成了模糊的轰鸣,像隔了层厚厚的棉花。我什么都听不清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沉重得像敲在木鼓上,每一下都撞在胸腔上,震得肋骨发疼,像在为辛集兴敲着迟来的送葬鼓点。
被拖出夜总会大门时,一阵晚风裹着潮湿的水汽扑过来,带着街边烧烤摊的油烟味、廉价香水的甜腻味,还有霓虹灯灯管发热的塑料味。玫红、靛蓝的光晕撞在风里,碎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落在我脸上,凉丝丝的,却压不住皮肤下的滚烫——那是被血腥味熏出来的燥热,是心里烧着的怒火。
两个黑影粗暴地把我往一辆黑色越野车的后座塞,我的膝盖“咚”地撞在车门框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手腕的麻绳又勒紧了几分,木刺扎得更深了。“砰”的一声,车门被狠狠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光和声音,只剩下车厢里淡淡的汽油味和一股霉味。
车很快发动了,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吱呀”的响。我靠在冰冷的车门上,铁皮的凉意透过警服渗进来,贴在后背,却浇不灭心里的火。车窗外的霓虹灯飞快地往后退,玫红的光条拉成模糊的红线,靛蓝的则像淌开的墨,全印在漆黑的玻璃上,像一道道没擦干净的血痕——和辛集兴拖在地板上的血痕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着自己被绑的手,麻绳上沾着我的血,也沾着辛集兴的血,两种血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指腹蹭到警服前襟,那里还沾着今早橡胶林的草屑,混着一点未干的血渍——是张队长的,还是辛集兴的?我已经分不清了,只觉得那点湿痕烫得我心口发颤。
这场仗还没结束,雷清荷落网了,可花粥还在,莲花帮的余孽还在。可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勇敢的战友——那个总说“我妹妹还等着我回家”的辛集兴,那个在橡胶林里挖解药时指甲磨出血都不吭声的辛集兴,那个到死都盯着包厢门,盼着支援来的辛集兴。
我闭上眼睛,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里,疼得让我保持清醒。黑暗中,我仿佛又看见辛集兴睁着的眼睛,看见他嘴角的血沫,看见他警牌上的名字。心里的决心像烧红的铁,越来越硬: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从这地狱里爬出去,一定要为辛集兴报仇,一定要把花粥,把所有沾着血的毒贩,全都送上审判台,让他们为自己的罪孽,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