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冷汗瞬间凉透了衣领,我紧绷的肩背骤然松弛下来,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些——原来如此!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雷清荷布下的最后一道生死试探!
我终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早就怀疑身边藏着警方的卧底,却拿不准是跟着他三年的瘦猴,还是我们这两个“新人”。所以故意安排这次送货,又算准了晓梅的复仇心会让她闯进来指认瘦猴,再借着监听器的“证据”,把所有矛头都精准地引向瘦猴,而我们,不过是他这场试探戏里的“参照物”。刚才若是我和辛集兴有半分慌乱,或是忍不住替瘦猴辩解一句,此刻那些保镖的枪口,恐怕早就对准了我们的胸口,等着雷清荷一声令下,把我们和瘦猴一起拖进橡胶林喂野狗。
辛集兴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悄悄往我身边挪了半步,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吐出两个字:“好险。”他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显然刚才也捏了把冷汗。
雷清荷慢慢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拍了拍唐装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翡翠扳指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仿佛刚才那个暴怒踹人的不是他。他抬了抬下巴,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扔垃圾”:“把他拖下去,扔到橡胶林深处,不用留活口——让那里的野狗好好‘招待’他。”
“是,雷先生。”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在地上的瘦猴。瘦猴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只有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淌,沾湿了胸前的夹克。他像一袋毫无生气的垃圾,被保镖拖着往厂房后门走,脚踝在水泥地上蹭出长长的血痕,沿途的橡胶碎屑粘在伤口上,留下一道道丑陋的红印。
“雷先生饶命!我真的没有通警察!是冤枉的!”瘦猴的哭喊声越来越嘶哑,从最初的凄厉到后来的微弱,像被掐住喉咙的猫,随着他被拖出厂房,声音渐渐消失在橡胶林的黑暗里,只留下几声若有若无的呜咽,很快就被风吹散,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厂房里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晓梅粗重的呼吸声,和雷清荷指尖摩挲翡翠扳指的轻微“沙沙”声。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照在地上的监听器上,黑色的外壳反射着冰冷的光,像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阴谋的残酷。
厂房里的空气像被抽走了声音,只剩下晓梅压抑的抽泣声——她用手背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满是污渍的碎花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还有雷清荷平稳却带着压迫感的呼吸声,他站在光影交界处,黑色唐装的衣角偶尔被穿堂风掀起,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衬。空气里还残留着瘦猴的血腥味和橡胶的酸腐味,混在一起,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雷清荷慢慢走到晓梅面前,视线落在她还微微发抖的右手上——那只手刚松开枪柄,指尖泛着青白,指甲缝里还嵌着点泥垢。他盯着那把黑色手枪看了两秒,突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刻意带着温和,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你很勇敢,敢拿着枪来找仇。”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姿态放得“亲切”,“把枪给我,我说话算话,可以送你回重庆,让你见到你妈妈。”
晓梅的抽泣猛地顿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蛛网,眼神里一半是警惕——刚才雷清荷踹打瘦猴的狠戾她还记在心里;一半是难以抑制的希望,“回家”两个字像根救命稻草,死死勾着她的神经。她犹豫了足足三秒,才慢慢抬起手,将那把还带着她体温的手枪递了过去,递到一半时,手指还不自觉地攥紧了一下,仿佛怕这唯一的“底气”没了,承诺也会跟着落空。
雷清荷接过枪,只扫了一眼就嫌恶地皱了皱眉,像拿着什么脏东西似的,随手往后一扔——“啪”的一声,手枪落在离保镖两步远的地上,滑出半米,撞在橡胶碎屑堆里。那保镖立刻上前捡起,熟练地卸下弹匣,揣进自己的腰包里。
做完这一切,雷清荷才转过身,看向我和辛集兴,语气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波澜不惊的平淡,仿佛刚才的暴怒和算计都只是一场戏:“刚才让你们受惊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清理门户”后的轻松,“瘦猴这小子早就心术不正,我忍他很久了,多亏了这个丫头,正好帮我揪出了内鬼。”
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金表——表盘上的钻石在漏进的阳光里闪了闪,“货已经卸得差不多了,你们先回宿舍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我再安排新的任务。”
我和辛集兴立刻同步点头,腰弯得恰到好处,语气刻意放得恭顺又带着点“受宠若惊”:“谢谢雷先生信任,我们这就回去。”辛集兴还特意加了句,“要是有什么需要跑腿的,您随时叫我们。”说话时,他的眼神微微低垂,避开了雷清荷的视线,完美扮演着“听话小弟”的角色。
我们的脚步刚挪动半步,手还没碰到冷藏车的车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雷清荷的声音:“袈沙,等一下。”
那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针,猛地扎进我耳朵里,我的心脏瞬间骤停,随即又疯狂地撞向肋骨,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后背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浸湿了衬衫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难道是刚才演戏时眼神露了破绽?还是他发现了我怀里的账本?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炸开,我攥着桃木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的毛刺深深扎进肉里,疼得我才勉强保持镇定。
辛集兴的脚步也顿住了,他没回头,却能感觉到他的肩膀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雷清荷慢慢走到我面前,步伐很轻,皮鞋踩在橡胶碎屑上几乎没声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他停下时,胸口离我不过半尺,身上那股古巴雪茄混着檀木的味道扑面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风衣下摆上,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那里沾着一块不规则的褐色泥渍,是早上在唐人街巷口为了演“补胎”戏码,故意踹轮胎时溅上的。
“这里沾了点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做事,要的是干净利落,别留这种不必要的痕迹。”说完,他的眼神猛地抬起来,像两把淬了毒的尖刀,死死盯着我的脸,没有一丝温度,连我的瞳孔收缩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别让我失望。”
“是,雷先生,我下次一定注意!”我立刻低下头,假装惶恐地回答,声音刻意放得发颤,还微微弓了弓背,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左手悄悄揪着风衣下摆,试图遮住那块泥渍,右手却在背后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身体的颤抖。后背的冷汗已经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牛仔裤的后腰,可我连擦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死死低着头,等着他发话让我走。
刚踏出厂房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晚风就裹挟着橡胶林的湿气迎面扑来——和厂房里火药与酸腐交织的闷浊不同,这风里带着新鲜的橡胶叶清香、泥土的腥气,还有远处罂粟田残留的淡淡甜腻,凉丝丝地扫过脸颊,才让我惊觉自己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后背和腰腹,像一层湿抹布,连肩胛骨的轮廓都印得清清楚楚。
指尖无意识地扯了扯领口,布料摩擦着脖颈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刚才在厂房里绷得太紧的神经骤然松弛,手脚反而泛起一阵发麻的酸软,连走路都有些发飘——握信号器的右手掌心,被装置边缘硌出了一道浅红的印子,指腹还沾着防滑胶的细小碎屑;揣着桃木牌的左兜,布料被攥得皱成一团,荷花瓣的纹路在掌心烙下了淡淡的痕。
“刚才真是太险了。”辛集兴的手掌突然拍在我肩上,力道比平时重了些,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最后雷清荷叫住你那下,我后背的汗都快把皮带泡软了。还好老周早把监听器的局布好了,不然咱俩今天能不能走出这厂房都两说。”他说着,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右手——刚才在厂房里他一直虚握着手枪,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连虎口都有些发红。
我侧过头,看见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湿得贴在额角,鬓角还挂着一滴没干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里。我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掌心全是黏腻的汗,喉结动了动才哑着嗓子应道:“是啊,他最后盯着我的那一眼,像要把我骨头都看穿。”
脚步不自觉地顿住,我回头望向厂房的方向——暮色已经沉了下来,厂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张着的嘴,只有门口两个守卫的烟头在黑暗里明灭。晓梅的身影早就没了踪迹,后门那片堆放着废弃橡胶桶的角落,隐约能看见一道摩托车的轮廓,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包在风里轻轻晃着。“你说,雷清荷真的会送她回家吗?”我忍不住问,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裤兜里的桃木牌,那温润的触感能稍微压下心里的不安——想起晓梅攥着照片时发抖的指尖、手背上的烟疤,还有说起重庆火锅时眼里的光,实在没法不牵挂。
辛集兴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厂房后门,眉头微微皱起,右手无意识地踢了踢脚边的一块橡胶碎屑,碎屑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一丛枯黄的野草旁。“不好说。”他的声音沉了沉,“雷清荷那种人,嘴里没一句真话,说不定只是暂时稳住她。”顿了顿,他忽然抬了抬下巴,朝后门的方向努了努嘴:“不过刚才我扶你往门口走的时候,眼角扫到后门的老槐树下,停着辆黑色的嘉陵摩托车——车座上的帆布包我认得,是老周总背的那款,边角磨得发白,还绣着半朵荷花。他既然在这儿,肯定不会让晓梅再落进雷清荷手里。”
风又大了些,吹动旁边橡胶树的阔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轻声交谈。远处的橡胶林深处,传来几声不知名虫豸的嘶鸣,还有摩托车引擎隐约的“突突”声,很快又消失在风里。我攥了攥手心的汗,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些——老周在金三角混了五年,眼线比橡胶林的树根还密,既然他的车在这儿,必然是早有安排。
辛集兴拍了拍我的胳膊,语气里带了点安抚:“先别想了,咱们先回宿舍,把今天的情况通过加密频道发给老周。雷清荷刚清理了瘦猴,短期内肯定会更信任我们,收网的机会不远了。”他说着,率先迈步往冷藏车的方向走,皮鞋踩在散落的橡胶碎屑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在寂静的暮色里格外清晰。
我最后看了一眼厂房后门那道模糊的摩托车影子,才转过身跟上——晚风依旧凉,可心里那股因牵挂而起的揪紧,却因为辛集兴的话、因为那辆熟悉的摩托车,渐渐松快了些。毕竟在这片藏满罪恶的橡胶林里,我们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
我们弯腰钻进冷藏车的驾驶室,座椅皮革被前几任司机磨出的油亮包浆还带着白日暴晒的余温,却被我后背的冷汗瞬间浸得发潮。辛集兴先坐进驾驶座,右手拧动车钥匙,引擎“突突”地响了两声才平稳启动,制冷系统的低频震动从座椅底下传来,带着熟悉的轻微发麻感——早上从雷清荷总部出发时,这震动让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此刻却成了放松神经的背景音。
我刚系好安全带,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厂房后门的阴影里,一道黑色身影猛地窜了出来——是辆嘉陵70摩托车,车身裹着厚厚的泥渍,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包边角磨得发白,绣着的半朵荷花在暮色里隐约可见。老周穿着件深色连帽衫,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巴上的胡茬,他一脚撑地稳住车身,另一只手往后递了递,车后座上坐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林晓梅。
晓梅裹着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夹克,应该是老周给她的,领口拉得老高,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还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正怯生生地往我们这边看。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老周的衣角,指节泛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完全缓过来。
老周似乎察觉到我们的目光,转过头,借着摩托车车灯微弱的光,冲我们比了个“安全”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里带着笃定的沉稳。没等我们回应,他就拧动油门,摩托车“嗡”地一声加速,车身斜着拐进橡胶林的小路,车灯的光柱在茂密的阔叶树间晃了晃,很快就被夜色吞没,只留下引擎的余音渐渐消散在风里。
“呼——”辛集兴重重吐出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终于松开了些,指节上的青白慢慢褪去,露出原本的肤色。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虎口,那里因为长时间虚握枪柄而有些发酸,“老周这手安排得真稳,不仅提前放了监听器帮我们过了雷清荷的关,还把晓梅顺顺利利接走了,不然我真得一直悬着心。”他说着,伸手抹了把额前的汗,指尖蹭过汗湿的碎发,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我靠在副驾椅背上,后脑勺抵着冰凉的玻璃,才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些。左手伸进怀里,摸到牛皮账本粗糙的封皮——里面记录着雷清荷近半年的军火交易明细,边角被我摩挲得发毛,此刻贴在胸口,带着令人安心的厚重感;右手又摸向裤兜,桃木牌的荷花瓣纹路硌着掌心,被体温焐得温热,那点细微的刺痛提醒着我刚才的惊险并非幻觉。
“是啊。”我哑着嗓子应道,视线落在窗外渐渐浓沉的夜色上——橡胶树的影子在车灯下飞速倒退,像一个个沉默的黑影,“刚才在厂房里,我好几次都以为要收网了,尤其是看到晓梅举着枪闯进来的时候,心脏差点跳出来。没想到最后是雷清荷的试探,还顺便清理了瘦猴。”语气里忍不住带了点失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账本的边缘,“本来以为今天能把这事儿了结,结果还得再等。”
辛集兴踩下油门,冷藏车顺着碎石路往宿舍的方向驶去,引擎的轰鸣在空旷的橡胶林里格外清晰。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勾了勾:“急什么?瘦猴一死,雷清荷身边少了个心腹,肯定会更依赖我们这些‘新人’。等我们拿到他下一批货的交易时间和地点,再联合老周的人里应外合,才能把他的整个网络连根拔起——到时候不仅是军火,连那些人口贩卖的窝点也能一起端了,晓梅的仇、还有更多像她一样的人的苦,才算真的有个交代。”
晚风从半开的车窗缝钻进来,带着橡胶叶的清香,吹散了驾驶室里的沉闷。我摸了摸胸口的账本,又捏了捏裤兜里的桃木牌,心里的失落渐渐被坚定取代——是急了点,但正义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多等几天,才能让雷清荷这伙人渣彻底付出代价。
车窗外,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泼洒开来,罂粟田的轮廓在昏暗中揉成一团模糊的灰绿——白日里粉白的花瓣早已隐没,只剩下层层叠叠的阔叶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偶尔有晚归的飞虫撞在车窗上,发出“啪”的轻响,又很快滑落,像一颗被黑暗吞噬的星。远处的金三角唐人街渐渐浮现在视野里,灯火星星点点地缀在低矮的土坯房之间,红的、黄的、蓝的霓虹灯管歪歪扭扭地挂在“重庆小面”“四川火锅”的招牌上,光怪陆离得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却裹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靡气——那灯光下藏着赌摊的吆喝、槟榔的焦香,还有像晓梅一样被困在黑暗里的呜咽。
我的视线落在那些摇曳的灯火上,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晓梅的样子:她蜷缩在床垫角落时,枯树枝似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边角卷得像深秋的枯叶,她妈妈围裙上的油渍、身后“晓梅面馆”歪歪扭扭的字迹都清晰可见;她说起重庆火锅时,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眼里的光像快被风吹灭的烛火,亮得短暂又让人心疼,“我妈煮的毛肚,七上八下就熟,裹着香油蒜泥,辣得人直冒汗”——那些带着烟火气的话,和她手背上的烟疤、脚踝上的铁链印子撞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在心里反复研磨。
“很快。”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裤兜里的桃木牌,荷花瓣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这片黑暗一定会被驱散,晓梅能回到巴南区的巷口,吃她妈做的杂酱面;所有像她一样被拐来的孩子,都能挣脱铁链,抱着家人哭一场,再也不用怕钢管的冷、电击棍的麻。”
突然,辛集兴的右脚猛地踩下油门,冷藏车的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车身瞬间往前窜出,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哒哒哒”的脆响,像急促的鼓点。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橡胶林的湿冷,吹得我额前的碎发乱飞。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夜色里回荡,撞在橡胶树的树干上,又反弹回来,层层叠叠地扩散开,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正义呐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橡胶林——树影在车灯的光柱里晃成一片模糊的绿,像翻不完的噩梦,又像被甩在身后的煎熬。左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沙漠之鹰,枪身的冰凉透过衣料传来,提醒着我这些日子的紧绷:白天要装出唯唯诺诺的“小弟”模样,夜里要竖着耳朵听宿舍外的动静,连吃饭都要警惕碗里有没有“加料”,手心的枪茧磨厚了一层,领口的汗渍从来没干透过,甚至不敢在梦里大声说话,怕泄了卧底的底。
“这样紧绷着的日子,到底还有多久呢?”我在心里轻声问自己,目光越过摇曳的树影,望向重庆的方向——那里应该有嘉陵江的夜风、解放碑的灯火,还有晓梅说的,冒着热气的火锅和妈妈的笑。引擎还在轰鸣,冷藏车像一道冲破黑暗的光,朝着宿舍的方向驶去,可那声疑问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带着疲惫,却又藏着不肯放弃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