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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重庆姑娘与边境毒网(2 / 2)

女孩的眼睛猛地眨了眨,原本蒙着水雾的黑眼珠里,突然闪过一丝细碎的光——像沉在深潭里的星星被捞起,又像溺水的人在浪里抓住了一截浮木,连肩膀的颤抖都缓了半分。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枯树枝似的手指蜷缩着抵在膝盖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每一个字都像从磨破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砂砾般的粗糙,却裹着重庆特有的软糯尾音:“你们……你们真的是中国人?能……能听懂重庆话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成了气音,“我快半年没说过家乡话了……”

“能听懂。”我往前倾了倾身,尽量让眼神温和些,记忆里重庆的画面突然涌了上来——去年在巴南区执行盯梢任务时,巷口那家“李记小面”的辣油香飘了整条街,老板是个络腮胡大叔,往面里浇辣油时“滋啦”一声,红油裹着花椒粒浮在碗上,连空气里都飘着麻香。“我去过巴南区,”我刻意提了她熟悉的地名,“巷口那家小面摊的辣油特别香,老板总说‘要吃辣才够劲’,加一块钱还能多放一勺臊子。”

“巴南区……”女孩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突然捂住脸,肩膀猛地抽搐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指缝往外涌,把洗得发白的袖口都浸湿了,连带着压抑的呜咽声也漏了出来——那哭声很小,像被捏住喉咙的小猫,混着浓重的鼻音,却每一声都扎得人心尖发疼。“我就是巴南区的……”她哽咽着说,指缝里露出的眼睛红得像兔子,“我家就住在李记小面旁边,我妈开了家面馆,叫‘晓梅面馆’,招牌还是我爸当年亲手写的……”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却越说越急,像要把憋了半年的话全倒出来:“我妈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揉面,手腕上的银镯子磨得发亮,揉面时‘叮铃叮铃’响;晚上十点才关门,收摊时总给我留一碗杂酱面,说‘姑娘家要多吃点’……她做的火锅最好吃了,冬天的时候,锅里飘着八角和桂皮,花椒和辣椒放得足足的,煮得咕嘟咕嘟响,我总抢着吃里面的毛肚,她就笑着拍我的手说‘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我喉结动了动,胃里一阵发堵——眼前的霉味、馊味,和她嘴里的火锅香、面香撞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在心里慢慢割。我从口袋里摸出那瓶刚买的矿泉水,瓶身还凝着细密的水珠,递过去时轻声说:“先喝点水,慢慢说。”

女孩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蛛网。她伸出手接水,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指尖泛白,连瓶身都握不稳,刚碰到瓶盖就滑了一下。我赶紧伸手帮她拧开,指尖碰到她的手——冰凉得像块铁,还在微微发颤。她像受惊似的缩了一下,见我没有别的动作,才慢慢放松,小口小口地抿着水,水顺着嘴角淌到下巴,她慌忙用手背擦掉,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

门口的辛集兴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还有七分钟。”我朝他点点头,转回头时,女孩已经平静了些,只是眼眶还红着,手里紧紧攥着矿泉水瓶,像是攥着最后一点希望。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然还有点哑,却比刚才稳了些,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自己的遭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温度。

“我叫林晓梅,今年十八岁,去年刚高考完,考了五百多分,能上重庆的二本。”晓梅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垫上的破洞,指甲缝里嵌进了线头,“我爸妈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婚了,我跟着我妈过,她一个人开面馆,供我读书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的,手上全是老茧。我高考完,想找份暑假工帮她减轻负担,就在网上看招聘信息。”

她在一个求职网站上看到了一条招聘信息,说昆明的一家餐厅招服务员,包吃包住,一个月四千块,还说可以报销来回路费。“我觉得挺好的,就跟我妈说了,我妈一开始不同意,说怕我被骗,还说要陪我一起去昆明看看。”晓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可我觉得她太辛苦了,不想让她跑一趟,就软磨硬泡,说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她最后还是答应了,送我去火车站的时候,给我塞了两千块钱,还有一包她自己做的火锅底料,说让我在昆明煮着吃,像在家一样。”

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了昆明,接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女人,三十多岁,穿一件白色连衣裙,说话温温柔柔的:“小妹妹,跟我来吧,餐厅就在前面不远,环境很好的。”晓梅没多想,就跟着她上了一辆面包车。刚上车,女人就从后座拿出一条毛巾,捂住了她的嘴,毛巾上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她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手脚都被绑着,躺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屋里,墙上全是霉斑,地上铺着稻草,扎得我浑身痒。”晓梅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像是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小屋,“我喊救命,可没人理我,只有老鼠在旁边‘吱吱’地叫。过了两天,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皮带,说我被卖给她了,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享福,要是不听话,就打死我。”

她不肯听话,女人就用皮带抽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抽得她浑身是血,稻草上都沾着血渍。“她说要是再反抗,就把我扔到山里喂狼,那里有好多狼,专吃不听话的人。”晓梅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怕了,就不敢反抗了,跟着她坐了好几天的汽车,换了好几次车,最后到了这里。”

刚来金三角的时候,她以为真的是去当服务员,结果被送进了这间小屋。“那个老鸨,就是刚才那个胖女人,说要我接客,我不肯,她就用烟头烫我的手。”晓梅伸出左手,手背上有好几个褐色的烟疤,像丑陋的虫子爬在皮肤上,“她说要是我不接客,就每天烫我一次,直到我听话为止。我还是不肯,她就把我锁在铁链上,拴在墙角,不给我吃饭,只给我喝一点水,饿了我三天三夜。”

第一次接客的时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浑身酒气,一进来就扑向她。“我拼命反抗,咬了他的胳膊一口,他疼得叫了起来,老鸨听见了,进来就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撞得我头晕目眩,嘴角都淌了血。”晓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一块淡淡的疤痕,“她还说,要是再敢反抗,就打断我的腿,让我永远都站不起来。”

她也曾试着逃跑过一次。有天晚上,老鸨喝多了,忘了锁门,她就撬开了窗户的木板,跑了出去。“我顺着巷子往外跑,心里想着要回家,要找我妈。”晓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随即又暗了下去,“可我刚跑到巷口,就被两个守在那里的男人抓住了,他们把我拖回来,老鸨用钢管打我的腿,打得我站都站不起来,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都疼得睡不着觉。”

从那以后,她就不敢再反抗了。每天被逼着接十几个客人,从早上到晚上,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有时候客人会打我,用酒瓶砸我的头,用皮带抽我,老鸨看见了也不管,还说我伺候得不好,让我给客人道歉。”晓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除了烟疤,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我觉得自己像个牲口,不是人……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想自杀,可我又舍不得我妈,我怕她找不到我,会着急,会哭……”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边缘已经磨损,上面是她和妈妈的合影。照片上的晓梅笑得很开心,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妈妈搂着她的肩膀,脸上带着疲惫却温柔的笑,身后是那家小小的面馆,招牌上写着“晓梅面馆”。“这是我唯一的照片,是我高考完那天,我妈带我去拍的。”晓梅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妈妈的脸,眼泪滴在照片上,晕开了一小块痕迹,“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拿出来看,看妈妈的样子,我怕我忘了她长什么样。我妈肯定很想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找我,她一个人在重庆,肯定很孤单,面馆的生意不知道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

辛集兴在门口的阴影里轻轻咳嗽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攥着门框上剥落的木屑——他的视线频频扫向巷口,那里隐约能听见瘦猴不耐烦的骂声,还有越野车引擎偶尔的“突突”声。“时间差不多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再不走,瘦猴要是过来查,咱们都得露馅。”

我盯着晓梅眼里那点刚燃起又快熄灭的光,胸口像被湿棉花堵得发闷,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右手猛地插进风衣内袋,摸出里面所有的现金——皱巴巴的二十美金、五十美金,还有几张零散的零钱,总共两百多块,边缘都被汗湿得发潮。我把钱紧紧塞到她冰凉的手心里,指腹用力按住她的手背,语气沉得像承诺:“拿着,先去买两盒牛奶,买点干净的内衣裤,别总吃干饭团。相信我,最多一周,我们一定想办法带你走,回重庆,带你吃你妈做的火锅,加双倍毛肚。”

晓梅的手猛地一颤,钱差点从指缝里滑出去。她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充血的桃子,眼泪“啪嗒”掉在钱上,晕开了美金上的油墨。突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凉的指尖嵌进我手腕的肉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真的吗?你们真的会带我回家?”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我在这里待了半年,没人把我当人看,他们都叫我‘丫头’,把我当玩物……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妈了……”

“真的。”我用力点头,喉结在喉咙里滚得生疼,“我向你保证,一定带你回巴南区,再去吃巷口的李记小面,加一勺辣油。”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老鸨尖利的喊叫,越来越近:“聊完了没有?磨磨蹭蹭的!下一个客人都在堂屋等着了,别耽误老娘赚钱!”

晓梅的脸“唰”地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她手忙脚乱地把钱塞进床垫的破洞里,又用发黑的被子死死盖住,反复按了按,确认看不出痕迹。然后她飞快地擦了擦眼泪,头埋得低低的,肩膀重新垮下来,像被抽走了骨头——刚才那点因为希望而亮起的光,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麻木的顺从,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陶俑。

我站起身,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让我保持清醒。心里的怒火像岩浆在翻涌,却又被“卧底”的身份死死按住——我不能冲出去揍老鸨,不能现在就带她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掉进深渊。“等着我们,”我俯下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很快就回来。”

辛集兴已经走到了巷口,回头朝我递了个“快走”的眼神。我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床垫角落的晓梅,她始终没有抬头,只有肩膀微微起伏,像在无声地啜泣。我咬了咬牙,转身跟着辛集兴走出小屋,身后的门“哐当”一声被老鸨锁上,那声音像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

老鸨早倚在巷口的土墙上等着,手里把玩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钢管,三角眼眯成两道细缝,见我们出来,嘴角立刻勾起一抹油腻的笑:“聊完了?这丫头就是欠收拾,要是不听话,尽管跟我说。”她用钢管尖戳了戳地面的泥,“保准打得她服服帖帖,不敢再耍性子。”

我攥着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连指节都泛了白,硬是压下了冲上去夺过钢管的念头——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我没看她,拽着辛集兴的胳膊就往巷外走,脚步快得几乎是踉跄,心里的怒火像岩浆在翻涌,烧得喉咙发紧:雷清荷的军火网还没捅破,现在又多了人口贩卖的罪证,这伙人渣,一个都不能放过。

回到街口的货车旁,瘦猴已经把烟蒂扔了一地,靠在越野车的车门上,一只脚踩着轮胎,见我们回来,立刻嗤笑一声,嘴角的烟卷歪歪斜斜地挂着,烟灰簌簌落在灰色夹克上:“聊什么聊这么久?”他的眼神往巷口瞟了瞟,带着毫不掩饰的猥琐,“是不是看上那丫头了?要是真喜欢,跟雷先生说一声,凭你们这次的‘功劳’,他说不定真能把人赏给你玩两天。”

辛集兴的脸色瞬间沉了沉,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面包袋,包装袋被捏得“嘎吱”响,却又很快松开,扯出个刻意的笑:“哪能啊,这地方巷子绕得跟迷宫似的,我们找红棉树茶馆找了半天,顺便买了点水和吃的。”他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身的水珠溅在裤腿上,“别耽误了雷先生的事,我们赶紧走吧。”

瘦猴撇了撇嘴,吐掉嘴里的烟蒂,用脚狠狠碾了碾,没再多问,拉开车门钻进了越野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旁边的树枝都晃了晃。我和辛集兴也快步上了冷藏车,刚关上车门,车厢里的压抑感就瞬间涌了上来——制冷系统“嗡嗡”地低鸣着,出风口飘出的冷气裹着山竹的清香,却压不住两人心里的沉郁。

辛集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得指节发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侧过脸,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才那个女孩……晓梅,是吧?她跟我妹妹同岁,今年也十八岁。”他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疼惜,“我妹妹现在在成都读高三,每天早上有我妈做的豆浆油条,晚上复习到半夜,我妈还会给她煮牛奶,从来没受过一点委屈。可晓梅……”他说不下去了,用力闭了闭眼,像是不敢再想那个蜷缩在床垫角落的身影。

我靠在副驾上,指尖又摸向了裤兜里的桃木牌,荷花瓣的纹路硌着指腹,却没了之前的镇定效果。“雷清荷这伙人,绝不止走私军火这么简单。”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刚才那个老鸨说话的口气,还有巷子里的布局,明显是有组织的——她十有八九是雷清荷的外围势力,靠贩卖女孩抽成。”

辛集兴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了货车,轮胎碾过地面的石子,发出“哒哒”的声响。“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不仅要把他的军火网捣毁,还要把这些人口贩卖的窝点一起端了。不然,还会有更多像晓梅一样的女孩掉进火坑。”

我点点头,看向窗外——金三角的唐人街渐渐远去,那些歪歪扭扭的中文招牌、嘈杂的吆喝声都被抛在了身后,可晓梅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手背上的烟疤、还有那张皱巴巴的照片,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冷藏车的冷气越来越冷,我却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我浑身发烫——一定要带她回家,一定要让这些人渣付出代价。

辛集兴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被风点燃的火星子,瞬间驱散了刚才的沉郁,连语气都带着股劲:“对!等咱们把雷清荷送进局子,第一时间就去救晓梅!”他攥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又猛地攥紧,像是在确认这个承诺,“送她回重庆,让她扑进她妈怀里哭一场,再吃顿滚烫的火锅——毛肚、鸭肠、黄喉全点上,让她吃个够!还要帮她联系学校,让她接着读书,像我妹妹那样,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不用再怕谁的钢管、谁的巴掌!”

他顿了顿,眼角扫过窗外掠过的红棉树招牌,声音压了压:“刚才在巷口我瞥见老周的暗号了——红棉树茶馆门口摆着盆青瓷花盆的红棉,花盆裂了道缝,枝干上还缠了半圈红绳,那是说‘交货点有埋伏,按备用方案来’。”

我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牛皮账本,封皮边缘被我摩挲得发毛,内里夹着的复写纸还带着未干的油墨腥气——这是上周在雷清荷的仓库里偷抄的交易记录,每一笔军火的流向、买家的代号,都记得清清楚楚,是钉死他的铁证。“就算有埋伏也得去。”我的声音沉得像橡胶林里的土,“这是最近三个月最大的一批货,雷清荷肯定会亲自盯着,只要把这里的人赃并获,他的整个网络就垮了——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后视镜里,金三角的唐人街已经缩成了一片模糊的灰影,晓梅那间低矮的小屋早没了踪影,可她攥着照片时发抖的指尖、手背上褐色的烟疤,还有说起“妈妈的火锅”时红透的眼眶,却像刻在视网膜上似的,挥之不去。那道目光像一根细刺,扎在心上,时时刻刻提醒我:这趟卧底不是为了任务本身,是为了让更多像晓梅这样的人,能从黑暗里爬出来。

车窗外的风景在悄然变化:成片的罂粟田渐渐被橡胶林吞没,橡胶树的阔叶像被撑开的绿绸伞,层层叠叠遮住了天,树身上割胶的斜口还凝着乳白的胶汁,风一吹,胶汁氧化成褐黄色,像凝固的血。叶子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响,不像风声,倒像无数个压抑的呜咽,诉说着这片土地藏着的罪恶。我闭了闭眼,晓梅的脸和她妈妈的照片在眼前晃——那个穿围裙的女人笑着比“耶”,身后的“晓梅面馆”招牌歪歪扭扭,却透着暖。心里猛地一沉,又瞬间燃起一股劲:一定要让她回去,让所有被拐来的孩子都回去,让这片橡胶林里的呜咽,变成唐人街的笑声。

突然,辛集兴猛踩一脚油门,冷藏车的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身猛地往前窜,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哒哒哒”的脆响,像在倒计时。他侧过脸,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钢,没有半分犹豫:“准备好了吗?该收网了。”

我点点头,右手摸向腰间的沙漠之鹰——枪身裹着防滑胶带,金属的冰凉透过衣料硌着肋骨,弹匣里压满了子弹,保险早就打开;左手按在胸口的桃木牌上,荷花瓣的纹路被体温焐得温热,贴着皮肤像老周在黑礁湾鱼排上塞给我时说的:“这玩意儿挡灾,更挡怂——记住你是来干什么的。”

“准备好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分量。冷藏车冲破橡胶林的阴影,朝着远处那片废弃的加工厂驶去,引擎的轰鸣里,我仿佛已经听见了正义落地的声响。

交货点藏在橡胶林最深处的废弃加工厂,锈迹斑斑的铁大门歪挂在铰链上,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刺耳摩擦声,像濒死野兽的哀嚎。围墙是红砖砌的,外层的水泥早已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体,砖缝里嵌着干枯的橡胶树须根,墙头上挂着几缕破烂的塑料布,被风刮得“哗啦啦”响。屋顶的青瓦掉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椽子,有的椽子已经朽烂,垂下来的蛛网沾着灰尘和枯叶,在风里轻轻晃荡。

地面铺满了厚厚的橡胶碎屑,踩上去像踩在朽木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碎屑里还混着发黑的机油渍和凝固的血痂——老周说过,这里上个月刚“处理”过一个私吞货款的司机。空气里的味道复杂得让人窒息:老化橡胶的酸腐味、未清理干净的火药金属腥气、还有若有若无的霉味,混在一起钻进鼻腔,带着刺人的颗粒感。

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背心的守卫,肌肉虬结的胳膊上纹着青色的狼头纹身,其中一个左眉骨有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太阳穴。他们手里的AK47枪口朝下斜指地面,却始终对着我们的方向,保险栓是打开的,食指扣在扳机护圈上,眼神像鹰隼般锐利,扫过货车车头时,连轮胎的纹路都没放过。

瘦猴的越野车“吱”地停在门口,他推开车门跳下来,特意整了整皱巴巴的夹克,从口袋里摸出烟递过去:“强子哥,虎子哥,是雷先生让我们来的。”刀疤脸的守卫瞥了眼烟盒——是廉价的万宝路,嘴角撇了撇,却还是接了过去,瘦猴赶紧凑上去用打火机点燃,谄媚地笑:“货都在后面,一点没差。”

另一个守卫绕到货车后斗,伸手扒开篷布的一角,露出里面堆得整整齐齐的山竹,指尖捏起一个捏了捏,又闻了闻,才朝刀疤脸点头。刀疤脸这才侧过身,挥了挥手:“进去吧,雷先生在里面等着。”

冷藏车缓缓驶进厂区,我坐在副驾上,眼角的余光扫过厂房两侧的窗户——虽然玻璃全碎了,但隐约能看见黑影在晃动,显然不止门口那两个守卫。辛集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腹蹭过方向盘上的防滑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至少五个暗哨,注意看墙角的铁桶,里面藏着人。”

车停在厂房正门口,我们推开车门下车,刚踏上地面,一股更浓烈的气味涌来——橡胶味里裹着古巴雪茄的醇厚烟香,还有保镖身上劣质古龙水的味道。厂房的铁皮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屋顶破洞漏下的阳光,在地上投下几块斑驳的亮斑。

走进厂房的瞬间,我的后背瞬间绷紧——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摆着一张破旧的酸枝木桌子,桌面布满了划痕和烟烫的印子,边缘还缺了一角,显然是从别处搬来的旧货。雷清荷陷在桌后的真皮老板椅里,椅子的扶手已经掉了皮,露出里面的海绵。他穿着一件黑色杭绸唐装,领口绣着暗纹莲花,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漏进的阳光里泛着莹润的绿光,手里夹着一根古巴雪茄,烟灰已经积了寸长,却迟迟没弹。

他的两侧站着四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西装料子廉价,却熨得笔挺,每个人的左耳都戴着一个黑色的通讯器,右手自然下垂,指尖离腰间的枪套只有两指距离。他们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我和辛集兴身上,连我们呼吸的节奏都在他们的注视下。

“货带来了?”雷清荷终于开口,声音粗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露出两颗泛着黄的虎牙——那是常年抽烟留下的痕迹。他说话时,手里的雪茄微微晃动,烟灰却始终没掉,显然是刻意拿捏着姿态。

辛集兴往前跨了半步,微微躬身,语气刻意放得恭敬:“带来了,雷先生,全在车斗里,按您的要求,用三层防水布裹着,外面堆了新鲜山竹遮味。”

雷清荷“嗯”了一声,慢悠悠地站起身,翡翠扳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磕,发出“笃”的一声响。他没立刻去看货,反而绕着我们走了一圈,脚步很轻,像猫在踱步。走到我身边时,他突然停下,鼻子嗅了嗅,眼神落在我风衣的下摆上——那里沾着点唐人街巷口的泥渍。“刚才去唐人街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听说那边有个新来的重庆丫头,长得挺俏?”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低下头:“去买了点补给,没注意什么丫头,那边太乱了,我们买完就赶紧回来了。”

雷清荷盯着我看了三秒,眼神像要穿透我的皮肤,直到我后背渗出冷汗,他才嗤笑一声,转身走向货车:“谅你们也不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他伸出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掀开篷布的一角,指尖划过一个饱满的山竹,又往下按了按——那里正是军火箱的位置。他的手指顿了顿,似乎在确认重量,随即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们很听话,没让我失望。”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保镖抬了抬下巴:“把货卸下来,验验成色,尤其是枪机零件,别出什么岔子。”

“是,雷先生。”四个保镖齐声应道,声音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过的。他们快步走向货车,动作迅速却不慌乱,两两一组,开始卸车斗里的山竹和底下的军火箱。金属箱子落地时发出“哐当”的闷响,在空旷的厂房里格外刺耳。

我和辛集兴对视一眼,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枪套——那里藏着一把伯莱塔92F,是老周提前藏在车里的。我则摸了摸怀里的账本,指尖传来牛皮封皮的粗糙质感,心里暗暗数着数:一、二、三——按照约定,老周的人应该已经在厂区外围就位,只要我们发出信号,就会立刻冲进来。

雷清荷没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他走回桌子旁,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了快要熄灭的雪茄,深吸一口,吐出的烟圈在阳光里慢慢散开,像一层薄薄的雾。他看着保镖们卸车,眼神里满是贪婪,却没发现,厂房外的橡胶林里,已经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收网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