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九慢悠悠走到我面前,突然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掌心裹着常年握刀磨出的老茧,糙得像砂纸蹭过皮肉,力道重得能捏碎骨头,我能清晰感觉到肩骨被按得发疼,连呼吸都跟着顿了半拍。“很简单,跟我们去金三角。”他的声音沉得像灌了铅,“帮我们把这批炸药送进湄公河军火库,然后……”故意顿了两秒,眼底的残忍像涨潮的黑水,瞬间漫过瞳孔,连领口狼头徽章的血痂都跟着泛出冷光,“帮我们杀了警方的线人。”
“你不是卧底吗?杀了他,雷先生才会信你是真心归顺。”他往前凑了凑,呼吸里的烟味混着血腥气喷在我脸上,“那个线人叫‘老鬼’,现在就在军火库的铁笼里,你只要用你手里的枪,对着他胸口打一枪就行——橡皮弹换过了,这次是真子弹。”
杀了线人?我浑身的血瞬间凉了半截,心脏像被重锤砸中,猛地一缩。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指缝里渗出血丝,却刚好压下喉咙里的腥甜——这疼让我瞬间清醒。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肩章上的五角星就算藏在风衣里,也刻着“保护线人、摧毁毒网”的使命,怎么能成他们染血的刀?可视线扫过桌上的U盘,阿雅弟弟手腕上的倒刺、老周闺女书包里那本写着“救黑礁湾”的《内科学》,突然全撞在脑子里,像无数根针在扎——我要是不答应,他们真的会剁了那孩子的手,真的会炸了那个村子。
喉咙里像堵着块烧红的铁,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牙,把愤怒和无力咽回肚子里,牙齿咬得腮帮发疼。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怒火和无力撞得发疼,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却还是能听见尾音的颤,像被风吹得晃的枪。
户志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刚好扫过我的脸。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没到眼底,像冰面冻裂的纹路,冷得能割破皮肤:“你没有时间。”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军用通讯器,机身的狼头标志在光里闪了闪,“我们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十分钟后出发去码头。要是你不去,我现在就给军火库的阿坤打电话。”
指尖在拨号键上轻轻敲了敲,屏幕亮得刺眼,“军火库-阿坤”五个黑色小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眼疼。“你想试试吗?”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现在打过去,五分钟后,你就能在U盘里看到阿雅弟弟的右手——剁骨刀很锋利,不会让他疼太久,就是血会流得很多。”
就在这时,老周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他拖着流血的左胳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血顺着指尖滴在地毯上,“嗒、嗒”响,溅起的血珠在地毯纤维里凝成小小的红粒。他猛地挡在我面前,像棵被狂风压弯却没断的老榕树,枯瘦的肩膀绷得笔直,哪怕左胳膊的血已经浸透绷带,染红了大半衣襟,也没退后半步。
“别答应他们!袈沙!”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味,“他们是骗你的!我在黑礁湾修船二十年,见过太多雷朵的手段——去年有个叫阿力的船工,帮他们运过一批机枪,货刚卸到湄公河,就被山九的人捆住手脚,腰上绑了石头,扔去喂黑礁湾的鲨鱼!”
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股拼劲,眼神死死盯着我,像在把希望往我心里推:“我亲眼看见鲨鱼的背鳍在水面翻,听见阿力的惨叫被浪盖过去,连尸骨都没捞回来!就算你帮他们送完货,他们也不会放了阿雅弟弟,不会放了我闺女——他们只会把你也扔去喂鱼!”
“你是卧底啊!”他突然提高声音,左胳膊的伤口被扯得更疼,额头上冒起冷汗,却还是攥着我的风衣,不肯松手,“你是来拆他们的毒网的,不是帮他们把网织得更密!你的使命是毁了这批军火,不是帮他们运去害更多人!”
山九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像黑礁湾暴风雨前压得低低的铅灰色云层,连眼底的狼光都裹着化不开的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生吞活剥。他往前跨了半步,动作快得像扑食的野兽,一把攥住老周的左胳膊——指节死死扣住伤口周围的绷带,指甲几乎要嵌进渗血的皮肉里,接着猛地往反方向拧。
“咔”的一声脆响,像骨头被生生掰错了位,老周倒抽冷气的声音被掐在喉咙里,只挤出半声嘶哑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冒起一层冷汗,顺着眼角往下淌,滴在染血的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暗褐的湿痕。他的肌肉剧烈颤抖,左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绷带下的伤口被挣得更开,血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渗过纱布,顺着小臂往下滴,砸在地毯上“嗒嗒”响,每一滴都带着刺目的红。可他死死咬着牙,唇瓣被牙齿咬出了深血印,连嘴角都渗出了血丝,却没哼半声,只是眼睛更亮地盯着我,声音断断续续却掷地有声:“别答应……袈沙……别……”
“别碰他!”我突然喊出声,声音都劈了调,伸手就想把老周往身后拉。可手腕刚抬起,就被户志一把攥住——他手里的消音手枪已经顶在了我胸口,冰凉的金属透过风衣渗进来,像块刚从黑礁湾海底捞上来的冰,冻得皮肉发僵,连心脏都跟着发沉。
户志的眼神像在看一块没用的木头,没有半分温度,连语气都平得没有起伏:“袈沙先生,别逼我们动手。”他的指尖已经压在了扳机上,我能清晰感觉到枪身传来的轻微震动,“你再动一下,我就先打老周的左腿——反正他这胳膊已经废了,留着条腿也只是浪费我们的医药,不如打断了省心。”
我僵在原地,不敢再动分毫。视线落在老周疼得扭曲的脸上:他的眉头皱成了疙瘩,眼尾的皱纹里都积着冷汗,嘴唇上的血珠渗进齿缝,却还在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愧疚,像在说“是我拖累了你”。我摇了摇头,想告诉他“不怪你”,可喉咙里像堵着块浸了水的棉花,连气都喘不匀,眼泪突然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只能死死盯着他胳膊上不断往下淌的血——那红色像烧红的铁,一下下烫在我心上,疼得连呼吸都发颤。
“时间到了。”山九抬起左手,看了眼腕上的劳力士黑水鬼。表盘玻璃上沾着点未干的血渍,是刚才拧老周胳膊时蹭到的,他用风衣袖口随意擦了擦,血渍晕开成一片淡褐,反倒更显狰狞。他对着门口喊了声,两个穿黑西装的守卫立刻推门进来:一个手里拎着副重型手铐,铁链上还沾着点暗锈,锁孔里嵌着细沙;另一个手里拿着块黑布眼罩,布料粗糙得像砂纸,边缘还留着未剪齐的毛边。
“把他们带下去。”山九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我时,带着毫不掩饰的防备,“用手铐把袈沙的手反铐在背后,别太紧,别弄伤他的指关节——还得靠他握枪送炸药。”接着又指向老周,语气更狠了些,“给老周戴眼罩,勒紧点,别留缝隙,这老东西在黑礁湾待了二十年,记路比狗还准,别让他看清码头的路线。”
守卫应了声,立刻上前。冰凉的手铐扣在我手腕上时,我还在盯着老周——他被守卫按住肩膀,却还在挣扎着往我这边看,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说“别放弃”,可眼罩已经罩了下来,把他最后的目光也遮进了黑暗里。
两个穿黑西装的守卫立刻推门进来——他们的西装是深黑色凯夫拉防弹款,面料挺括得像块硬纸板,肩线处衬着隐形护肩,连弯腰时都没半点褶皱;左袖口别着枚黑色皮质臂章,上面用银线绣着狼头,狼嘴咧开,露出尖尖的獠牙,针脚密得看不见线头,显然是雷朵集团的核心守卫。
其中一人手里拎着副不锈钢重型手铐,链环粗得像小拇指,掂量着至少有两斤重,锁孔边缘磨得发亮,内侧还沾着点暗褐色的锈迹,是之前铐人时蹭的血;另一人攥着块黑色眼罩,布料是粗麻布的,摸上去糙得像砂纸,边缘没锁边,毛茬扎得人指尖发疼,还能闻到股淡淡的霉味,像是常年压在仓库角落。
拎手铐的守卫上前,掌心裹着防滑手套,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重得像铁钳,指节扣进我腕骨的凹陷处,疼得我指腹发麻。没等我挣扎,“咔嗒”一声脆响,不锈钢手铐已经锁死,冷意顺着腕骨往胳膊肘窜,瞬间浸透了风衣袖口,冻得我浑身发僵;不过半分钟,手腕被铐住的地方就红了一片,勒出道深深的印子,连血管都跟着发涨。
另一个守卫拿着眼罩走向老周,刚要伸手递过去,却被老周猛地推开——他的左手还在渗血,推人的动作带着股拼劲,差点让守卫踉跄半步。“我自己来。”老周的声音沙哑得像漏风的风箱,右手颤巍巍地接过眼罩,指尖蹭过粗糙的麻布,留下道血痕。他没立刻戴上,而是对着我的方向抬了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光,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袈沙,别放弃……我在码头最里面的修船棚里,藏了把军用匕首——埋在第三根木桩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像是怕被守卫听见,声音压得更轻,却带着股说不清的软:“还有,阿雅是被迫的……她给你递酒时,口袋里揣着她弟的照片,没敢让你看见……她心里……有你,别恨她……”
说完,他才慢慢把眼罩拉过头顶,麻布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嘴角的弧度——那是种带着希望的绷直,像在赌我能活着出去。
我看着老周被守卫架着往外走,他的左脚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踉跄一下,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啦、嗒啦”的响,却还在偷偷往我这边偏头,眼罩下的脸对着我,像是在给我使眼色,让我把匕首的位置记牢。
一股暖流突然从心口涌上来,压过了手腕的疼、胳膊的僵——他都伤成这样了,左胳膊断了,脚踝磨烂了,却还在惦记着给我留逃生的武器,还在替阿雅解释,还在相信我能掀翻这张毒网。我攥紧手铐,链环硌得掌心发疼,指节泛出青白,在心里狠狠发誓:一定要救回阿雅弟弟和他闺女,一定要把雷朵的据点炸成灰,绝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山九和户志跟在后面,我被守卫推着往前走,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壁灯的玻璃罩积着层灰,光透过灰层洒出来,成了昏黄的雾,照在两侧挂着的油画上。最显眼的是幅“血浪图”:暗红的颜料堆得厚,像凝固的血痂,边缘干涸的油彩渣翘起来,用手一碰就能掉;浪尖上那点白色,是用碎骨粉混着白颜料涂的,在半明半暗里泛着冷光,活像浪里漂着的碎骨头,看得人后颈发紧。
快到电梯口时,身后突然传来户志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顺着风飘进我耳朵:“……雷先生刚才发消息,说等袈沙把炸药送到湄公河,就把他和老周一起绑上石头,扔去喂黑礁湾的鲨鱼——那里的鲨鱼最近饿,能一口吞了人。”
山九“嗯”了一声,声音里没半点情绪:“阿雅和那个村子也别留着,阿雅知道太多,村子里的人见过炸药库,留着都是隐患——等袈沙动手杀了老鬼,就引爆村子里的炸药,连痕迹都别剩。”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扔进了黑礁湾的深海——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送炸药是假,让我亲手染血、再灭口是真;阿雅的“被迫”、村子的存亡,全是他们攥在手里的诱饵,用完了就随手扔掉。攥着的手铐更紧了,链环硌得掌心渗出血丝,却没让我后退半分——反而让我更清楚,这场仗,不仅要赢,还要让雷朵的人血债血偿。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人从背后推了把,直直坠进黑礁湾的深海——胸腔瞬间发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后背窜起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下淌,冻得指尖都发僵。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用阿雅弟弟、老周闺女当诱饵,让我送炸药是假,等我亲手染了血、没了利用价值,再把我和老周一起灭口才是真;连阿雅都没被放过,她的“被迫”、她的眼泪,在雷朵眼里不过是用完即弃的棋子,等任务结束,照样逃不过被处理的命。
我攥紧手里的不锈钢手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指缝很快渗出血丝,温热的血粘在冰冷的链环上,一凉一热的反差反倒让脑子更清明。我没敢表现出半分情绪,只是垂下眼,盯着鞋尖沾着的地毯纤维,连眼皮都没敢多眨一下——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老周的匕首还在修船棚等着,阿雅和村子里的人还在等着,我得等,等一个能同时救所有人、还能把雷朵毒网连根拔起的机会。
电梯门“叮”地滑开,里面的灯光亮得刺眼——金属内壁贴着银灰色镜面,冷光反射在墙上,能清晰照出我被反铐在背后的双手、手腕上勒出的红痕,还有山九跟在身后的影子,他的马丁靴踩在电梯地板上,“咚、咚”的响像敲在我的神经上。灯光再亮,也照不进人心的黑暗,镜面里的我眼神发沉,可藏在眼底的劲没散——我知道这电梯门一关,就是往深渊里走,可我不能退。
守卫推着我的后背往前,我踉跄着走进电梯,后背贴在冰凉的金属壁上,冷意透过风衣渗进来,却压不住心口的火。山九和户志跟在后面,户志还在把玩手里的ipad,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的轻响,在封闭的电梯里格外刺耳;山九则靠在按钮旁,抬眼扫了眼镜面,狼头徽章的血痂在光里泛着暗褐,像在嘲笑我的“天真”。电梯门缓缓关上,金属门齿咬合的“咔嗒”声,像在给这场骗局拉上帷幕,把我彻底推进没底的深渊。
可我不怕。为了阿雅弟弟没被剁掉的右手,为了老周闺女书包里那本写着“救黑礁湾”的《内科学》,为了那个村子里十二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三十个等着天亮的娃,更为了我胸口藏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这几个字——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得走下去。
电梯缓缓下降,轿厢运行的“嗡嗡”声里,邓班的声音突然从记忆里钻出来,带着新兵连靶场的雨味。那年台风天,雨下得特别大,砸在钢盔上“砰砰”响,我攥着步枪的手发颤,子弹偏得能打歪靶纸,连枪托都抵得肩窝发疼。邓班蹲在我身边,他湿透的迷彩服贴在背上,能看见肩胛骨的轮廓,糙得像砂纸的掌心覆在我发颤的手背上,指节轻轻敲了敲我抵着枪托的肩窝:“军人的使命,就是在黑暗里找光明,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能退。退了,就对不起身上的军装,对不起那些等着我们保护的人。”
他说这话时,雨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落在我手背上,凉得很,可他的掌心却暖得烫。末了,他从脖子上解下枚桃木牌,塞进我手里——那牌子带着他的体温,荷花瓣纹路被摩挲得光滑,边缘磨得圆润,还沾着点他领口的汗味:“我爷爷传下来的,说能保平安。你拿着,记住,枪在手里,劲在心里,就没跨不过的坎。”后来我把桃木牌给了老周,让他在铁笼里能有点念想,没想到他又偷偷塞回了我的风衣内袋,连荷花瓣纹路上的温度都没散。
我下意识摸了摸风衣内袋,手指先触到桃木牌的温凉——荷花瓣纹路蹭过指腹,带着老周常年揣在怀里的暖意,比冰冷的手铐暖得多;再往下,摸到阿雅的手机,机身还留着她之前攥着的余温,屏幕亮着,未读消息的提示灯一闪一闪,像个微弱的信号。点开屏幕,是她弟弟凌晨四点发来的消息,字体是浅灰色,还带着个发抖的表情:“姐,我怕,他们刚才又打我了,手腕好疼。”
手机壳是磨砂的,上面印着朵小小的白栀子,是阿雅弟弟最喜欢的花——上次在码头,她还拿着手机跟我炫耀,说“我弟帮我选的壳,说栀子香能让人安心”。现在想来,那点“安心”,不过是她在绝境里给自己找的一点念想。
我紧紧攥着桃木牌和手机,指腹蹭过荷花瓣的纹路和手机壳上的栀子印,在心里一遍遍发誓:雷朵集团的毒网要拆,金三角的军火库要炸,海洛因的加工厂要毁;阿雅弟弟的手要保住,不能让他一辈子留着疤;老周闺女的《内科学》不能白写,要让她能回来给黑礁湾的人看病;那个村子里的孕妇要能平安生下孩子,孩子们要能再坐在茅草屋前吃芒果,不用再怕炸药的响声……
电梯还在下降,“嗡嗡”的运行声里,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和邓班当年教我握枪时的节奏一样稳。我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可我手里有桃木牌的暖,有手机里的牵挂,有刻在骨头上的使命,就没什么能打垮我。
等电梯门再打开时,就是黑礁湾的码头,是雷朵的獠牙,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仗,我必须赢。
电梯门“叮”的一声弹开,清脆的声响撞在金属轿厢壁上,反弹出细碎的回响,像在给这场即将开始的死战敲了声开场钟。
门外的声响瞬间涌进来——远处货轮的汽笛声闷沉沉的,像从黑礁湾海底钻上来,拖得又长又哑,裹着海风的咸湿飘过来,在耳边绕着不散;守卫的呵斥声尖锐得像碎玻璃刮过铁皮,“动作快点!别磨蹭!”的吼声混着军靴踩在码头水泥地的“咚咚”响,重得能震起地上的沙粒,撞得人耳膜发疼;还有海浪拍击礁石的“哗哗”声,比在房间里听着更烈,带着股能吞掉一切的狠劲,衬得码头的空气都绷得发紧。
海风吹进来时带着股鲜活的咸腥——不是之前房间里混着血、鸦片和炸药的毒味,是裹着浪花、礁石青苔和新鲜海藻的清爽,却也更冷。风里夹着碎冰似的凉意,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激得人打了个轻颤,却也让脑子更清醒;风扫过脸颊时,能尝到淡淡的咸,像刚从浪里捞出来的海水,没有半分甜,全是黑礁湾特有的硬气。
抬眼望去,码头还浸在晨雾里,灰蒙蒙的雾把远处的黑色货船裹得只剩个轮廓,像蛰伏在海面的巨兽,船身上的狼头标志在雾中若隐若现,獠牙的尖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甲板上的守卫来回踱步,手里的AK47斜挎在肩上,枪托的黑亮和雾的灰蒙撞在一块儿,透着股随时要开火的凶戾;码头上的吊机停在半空,钢索垂着晃悠悠的,像悬在头顶的绞刑架,等着捆住猎物。
我下意识攥了攥风衣内袋——桃木牌的荷花瓣纹路硌着掌心,带着老周揣在怀里时的余温,压下了手腕上手铐的冷;阿雅的手机贴在牌旁,磨砂壳的触感熟悉又踏实,屏幕上未读消息的提示灯还在闪,像个没灭的信号。手腕上的红痕还在疼,可指节却攥得更紧,连呼吸都跟着沉了——这场仗不是靶场里赌输赢的射击,不是房间里逞口舌的对峙,是要拆了雷朵的金三角毒网、救回阿雅弟弟、老周闺女和整个村子的死战。
我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海风,把最后一丝犹豫吐出去——退路早就断了,从踏进黑礁湾那天起,从老周把桃木牌塞给我那天起,从阿雅红着眼递酒那天起,我就只剩往前冲的路。
电梯外的雾还没散,可我眼里的光却亮了——这场更残酷的战斗,终于要开始了,而我,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把这黑暗,撕开一道透光亮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