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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橡胶林的海棠火(1 / 2)

耳麦里的电流声突然炸成一片狂躁的乱响,像有窝被捅的马蜂在听筒里疯狂扑撞——不是细碎的“沙沙”,是带着金属摩擦的锐鸣,“滋滋”地绞着耳膜,连挂在领口的麦克风都跟着震颤,线绳蹭着锁骨,痒得人想皱眉。就在这团乱响里,连长李强的声音突然像把劈开浓雾的斧刃,“哐当”一声砸出来:“各单位注意!强信号接入——”

信号锁死的瞬间,他的声音骤然沉硬如烧红的烙铁,烫得人耳鼓发疼:“都听着!这批毒贩不是散兵游勇!”背景里的键盘声急得像雨点,“嗒嗒嗒”敲在金属键上,混着纸张翻动的脆响,“指纹比对出来了,跟一年前击毙的糯卡、糯瓦同属一个家族——是金三角‘雷朵’集团的核心武装!”

“雷朵”两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时,带着股嚼碎红土的狠劲。我攥着耳麦线的指节猛地收紧,塑料线绳嵌进掌心的茧子,疼得指尖发麻——糯卡、糯瓦,那两个名字像两块锈铁,沉在记忆最底层。去年端他们制毒窝点时,橡胶林里的血泡透了三指深的红土,最后清战场,光染着罂粟汁的弹壳就装了整整两行军袋。

电流声还在耳麦里翻涌,可这两个字落下,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连远处界河的流水声都淡了半分。

“雷朵”两个字从连长齿间滚出来时,带着股红土被碾裂的硬气——像有人攥着块带棱的生土块往牙床上碾,“咯”的一声,每个音节都嵌着沙砾的涩。我甚至能透过耳麦听见他后槽牙较劲的响,混着电流的“滋滋”声,在橡胶林的湿雾里撞出片冷意。

指节猛地攥紧观察镜,金属镜身的凉意顺着掌心往骨缝里钻。镜筒上还留着去年蹲守时磕出的豁口,此刻正硌着虎口的老茧,疼得人指尖发麻。视野里的树影突然晃了晃,不是风动,是我手颤带起的——那些盘虬的榕树气根、密匝匝的橡胶树叶,在镜片里揉成团晃动的墨,像极了去年在红土坡见过的血污。

糯卡、糯瓦。这两个名字像两枚生锈的弹壳,沉在记忆最底层,一碰就硌得慌。

去年端他们窝点时,我们在橡胶林里蹲了整七天。头三天总下夜雨,迷彩服湿得能拧出水,裤脚缠着的红土混着腐叶烂泥,在膝盖处结成硬壳,一动就“咔嚓”响。夜里躺在腐叶堆里,能听见罂粟田那边传来的“沙沙”声——是他们在割浆,乳白色的汁顺着刀痕往下淌,腥甜气顺着风飘过来,黏在睫毛上,像层化不开的糖。

第七天清晨收网,冲锋的枪声惊飞了整片林子的鸟。我踩着没过脚踝的血泥往前冲时,靴底碾过颗罂粟壳,“噗”地挤出暗红的浆,溅在裤腿上,像朵烂掉的花。最后清点战场,三麻袋罂粟壳堆在坡上,袋口露出的壳瓣上还沾着弹孔,边缘凝着发黑的血渍,凑近了闻,甜腥气里裹着股火药的焦,熏得人胃里发翻。当时我们都以为,这就是头了。

“我们都以为那是个句号,”连长的呼吸声突然粗起来,像台漏风的风箱,“呼哧呼哧”里裹着股烟味,“狗屁!那只是个逗号!”

电流声里突然炸出阵急促的翻页声,“哗啦哗啦”的,像有人在扯湿透的纸。“‘雷朵’现在是金三角的毒瘤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股要掀翻林子的狠,“制毒作坊藏在溶洞里,用童子军搅拌料;电诈窝点设在湄公河对岸的吊脚楼,电脑屏幕上全是国内受害者的脸;前阵子边防截获的器官运输车,冷藏箱里的肾还在渗血,标签上写着‘雷朵出品’——”

他顿了顿,耳麦里传来打火机“咔哒”声,该是在猛嘬烟。“军火库比边境供销社的货还全!墙角堆着RpG火箭筒,货架上摆着改装步枪,连子弹都按口径码得整整齐齐,像卖糖果似的。”烟圈吐出来的瞬间,他的声音又沉了沉,“他们的冰毒往泰国运时,藏在佛牌的空心底座里;海洛因淌进柬埔寨,就灌进椰子壳,在湄公河上漂着,船老大按暗语捞起来,壳上还留着牙啃的印子——现在倒好,敢把爪子往中国伸了!”

观察镜的视野里,片橡胶树叶突然飘落,在镜片上投下道转瞬即逝的影。我盯着那片叶影,突然想起去年在糯卡窝点搜出的账本,纸页上记着“雷朵”的名字,当时以为只是个小头目,原来竟是条藏在暗处的巨蟒。指腹摩挲过镜筒的豁口,那里还沾着点去年的红土,干硬、发涩,像在提醒我:这林子底下埋着的,从来都不只是弹壳和罂粟壳。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像被什么东西哽在喉头。耳麦里的电流声“滋滋”地涨起来,裹着他粗重的呼吸,突然泄出点被死死攥住的怒——不是爆发的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沉,每个字都带着磨过砂石的糙:“南沙镇的中小学里,查出了新型毒品Rkb1。”

“你们知道这玩意儿有多毒?”他猛地加重语气,指节捏紧话筒的闷响顺着电流传过来,“三天!沾上的人活不过三天!先是整夜整夜地看见幻觉,说自己的骨头在融化——不是慢慢变软,是像被强酸泡着的冰块,从指尖往心口淌,疼得用头撞墙,血糊满脸了还喊‘拿冰水浇我’。”

他的呼吸乱了半拍,像是在强压胃里的翻涌:“到最后,人就软得像堆被太阳晒化的沥青,瘫在地上,眼珠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嘴里淌着白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漏了气的风箱。禁毒队的法医解剖时,手套一拉开胸腔,所有人都闭了眼——五脏六腑全成了紫黑色,不是淤血的暗,是发乌的黑,像暴雨后烂在泥里的罂粟叶,叶脉里还凝着黏糊糊的汁,用镊子一夹就碎,腥气混着腐味,连戴三层口罩都挡不住。”

电流声突然静了半秒,接着,连长的声音沉得像块坠在界河底的礁石,带着股能冻裂红土的冷:“而这批货的制毒师,是糯卡的干女儿,洛红。”

“一个二十三岁的女人。”他特意把“二十三岁”咬得极轻,却像根冰锥扎进人心里,“手里攥着至少两百条人命,男女老少都有。上个月杨杰在界河下游发现的那具浮尸,你们还有印象吗?”

耳麦里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该是他在翻卷宗:“男的,四十出头,胸口有个梅花形的刀疤,五瓣,每瓣尖都带着倒钩,像朵淬了毒的铁花——那是洛红的标记。法医说,刀是从左胸第三根肋骨缝里扎进去的,角度刁钻得像算好了位置,既让他死得慢,又能准准留下这朵疤。”

“那男的是南沙镇的护林员,”他的声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前几天才确认身份,家里还有个读小学的女儿,书包上还挂着他编的竹蜻蜓。”

风突然从橡胶林深处钻出来,撞在老榕树上,叶子“哗啦”响。我攥着观察镜的手猛地收紧,镜筒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二十三岁,本该是像红土坡小学那些女老师一样,笑着教孩子折海棠花的年纪,而这个叫洛红的女人,却在用梅花刀疤给生命盖死亡的戳。

耳麦里的电流声又“滋滋”地爬上来,混着连长压到最低的气音:“这朵疤,她在三个边民身上都刻过。每个都在左胸,离心脏只差半寸。”

耳麦里突然掀起阵“哗啦”的响,不是干爽的纸页翻动,是受潮的卷宗被用力扯开的滞涩——像有人攥着泡过水的草纸往两边拽,每道折痕都在“咯吱”呻吟。连长的声音裹在这声响里钻出来,带着股红土被碾裂的狠:“他们不光运毒,早就在中缅边境织了张网!”

“那些山民被他们捏着软肋呢,”他的指节该是重重敲在桌面上,闷响顺着电流震得耳鼓发麻,“村口架着机枪,谁家敢不种罂粟,当晚就把娃拖到界碑前——去年查抄的窝点里,搜出本要挟名册,每页都贴着边民家人的照片,孩子的额头上还画着红圈,像待宰的记号。”

“老榕树下埋的哪止是账本,”他顿了顿,声音里渗着点咬牙的涩,“还有份马帮路线图,用罂粟汁混着桐油画的,红得发暗,在紫外线下能显出荧光。图上标着三十七个隐蔽垭口,每个垭口都画着把刀——那是他们设的卡子,守卡的人手里都有份骑手家人的名单。”

“那些骑手……”他的声音突然沉了沉,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都是被逼的山民。上个月截获的马鞍里,铁盒是黑铁皮敲的,边角磨得发亮,锁扣上还缠着圈细铁丝,得用特制钥匙才能打开。盒里左边码着海洛因,用防潮纸裹得像砖块,右边就躺着颗手榴弹,木柄被汗浸得发黑,拉环上拴着根红绳,绳头系在骑手的手腕上——”

他的话突然炸出个尖音:“只要偏离路线半里地,或者敢跟巡逻队递眼色,远在窝点的控制器一按,‘轰隆’一声,连人带马炸成血沫子!去年澜沧江下游捞上来的残肢,还缠着半截马鞍垫,布纹里全是碎弹片!”

最后那句话像颗拉了弦的爆破筒,“咚”地砸在我太阳穴上。眼前猛地炸开片金星,耳鼓嗡嗡作响,连握着观察镜的手都开始发颤——虎口的老茧被镜身硌得生疼,却压不住脑子里翻涌的热。

林悦的教案本突然在记忆里掀开了页。

那本牛皮封面的本子总带着股粉笔灰味,第三十七页里夹着张照片,边角被教案的墨迹染了点灰蓝。照片上的老人蹲在田埂上,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上有道青紫的勒痕——该是被麻绳捆过的。他手里攥着把锄头,木柄被汗浸得发黑,铁头却沾着层暗褐的渣,不是红土,是干硬的罂粟汁,把齿刃都糊成了黑的。

老人的脸朝着镜头,皱纹里嵌着红土,眼睛半眯着,却没焦点,像望着很远的地方,嘴角抿成道发僵的线,连胡茬都透着股没力气的垂。他身后的玉米地烧得只剩黑黢黢的杆,根根焦得发脆,像被啃过的骨头,远处的竹楼塌了半边,焦黑的椽子指向天空,像只折断的手。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三个字:“被逼的”。

那字迹歪得厉害,“被”字的提手旁像条打了死结的绳,“逼”字的走之底拖得老长,像道淌不完的泪,“的”字最后那笔捺,斜斜地冲出纸边,在教案本上洇出片浅灰——是泪水泡透了纸页,又被晒干后留下的痕。我还记得第一次翻开时,指尖蹭过那道捺,能摸到纸面微微发皱的起伏,像能触到写下这三个字时,那只手的颤抖。

耳麦里的电流声还在“滋滋”地响,连长的声音已经模糊成片。我盯着观察镜里老榕树的影子,突然觉得那树干上的刀疤,像极了照片里老人手腕上的勒痕——都是被恶狠狠攥出来的印,藏着数不清的、说不出口的疼。

“黄导,”傣鬼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挤出来,像条冰棱突然刺破电流的白雾——不是平日带笑的气音,是压到最低的锐,混着狙击枪机括轻响,那声响带着金属的冷脆,像把冰锥投进滚沸的油锅,“你的观察镜右移十五度。”

调焦轮被拇指碾得“咔嗒”响,金属齿轮咬着细沙转动,像在嚼碎凝固的时间。镜筒里的树影刚稳住,老榕树东侧的藤蔓就撞进视野——不是风拂过的轻颤,是被重物撞得狂舞。那些碗口粗的葛藤像被按进水里的蛇,正拼命往回缩,叶片“哗啦啦”翻卷,露出灰白的背,粘在上面的夜露被抖得像撒了把碎银,落进腐叶堆里,没声息地洇开。

是有人在逃。

那道黑影佝偻着背,像只被打中的野猪,每一步都把腐叶踩得“噗嗤”作响。黑胶鞋后跟沾着的红土甩起来,在月光下划出暗红的弧,砸在树干上,晕成小小的斑。他背上的麻袋晃得厉害,粗麻布缝的袋身磨出了毛边,边角沾着些褐黄的渣——是罂粟壳的碎末,被汗水浸得发黏。

“哐当!”麻袋重重撞在老榕树的气根上,闷响里裹着硬物滚动的沉。不是石头的脆,是金属的钝,像铁盒在里面翻撞。我把倍率调到最大,看见袋口的麻绳松了半寸,漏出些透明晶体,不是玻璃的亮,是蒙着层白霜的冷,在月光下泛着青幽的光,像被冻住的刀锋。晶体边缘沾着的罂粟粉被风一吹,簌簌往下掉,落在腐叶上,洇出星星点点的褐。

“是新型合成毒。”傣鬼的气音顺着电流爬过来,狙击枪的瞄准镜该是死死咬着那道黑影,“纯度至少九十。”

黑影突然加快了速度,麻袋撞在橡胶树干上,发出更急的“哐当”声。他的手在袋口胡乱抓了把,想把绳结系紧,却带落更多晶体,那些碎片在月光里闪着,像谁把碎玻璃撒进了密林,每片都映着逃窜者扭曲的脸。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上别着的东西——不是刀,是截黑铁管,管尾缠着圈红布,在树影里晃得像条流血的蛇。我攥着观察镜的指节猛地收紧,镜筒边缘硌得掌心发疼——那是手榴弹的拉环绳,红布磨得发亮,该是被无数只手攥过。

“他们要跑!”香客的吼声像块烧红的铁砸进密林,裹着刀劈藤蔓的锐响——不是简单的“唰”,是砍刀刃切开葛藤纤维的“嗤啦”,混着藤蔓汁液飞溅的“啪”,断口处渗出的乳白黏液甩在草叶上,腥气顺着风扑过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劲,像要把喉咙喊破:“我看见洛红了!黑胶鞋沾着红土,后跟磨得发毛!马尾辫甩得像条鞭子,发梢缠着截红布条——跟枪上的一样!”

他顿了顿,刀劈藤蔓的声更急了,“唰唰”地像在割草:“她手里的枪是改装五四,枪管锯短了半尺,枪身缠着红布,布角磨出了白茬,还沾着点褐黄的——是罂粟粉!”

话音还悬在半空,“砰”的一声枪响突然炸开,像颗闷雷砸在耳边。不是军用手枪的脆,是土制猎枪的沉,裹着火药燃烧的焦味,在林间荡开圈浑浊的气浪,震得枝头的夜露“簌簌”往下掉。

子弹擦着香客藏身的橡胶树干飞过去,“噗”地钻进另一侧的腐叶堆。树干上炸开片木屑,不是细碎的飞絮,是指甲盖大的木片,混着乳白的树汁往四处蹦,像群受惊的飞虫,有几片甚至溅到了观察镜的镜片上,留下淡褐的印。

香客的闷哼声压得很低,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气音里裹着疼。我猛地调转机位,镜筒里瞬间撞进他的背影——迷彩服的后襟还在微微起伏,可背上那朵海棠绣样变了色。原本粉白的花瓣是用碎布拼的,针脚歪歪扭扭,此刻却从最中间的蕊心处,洇开片暗红。不是突然的浓,是像墨滴进水里,顺着针脚的纹路慢慢往外爬,先是染透了最中间的黄蕊,再一点点漫过粉白的瓣,最后连绣线的白边都渗成了紫,像朵在血里泡开的花。

“操!”香客咬着牙骂了句,声音发颤,却没往后缩。他手里的刀还在劈藤蔓,“唰”的一声劈开最后挡路的葛藤,露出洛红逃窜的背影——她的马尾辫在树影里甩动,枪上的红布随着跑动晃得像团火,正往界河的方向窜。而香客背上的那片暗红,还在慢慢扩大,把海棠的轮廓晕得越来越沉,像要把整朵花都浸进血里。

“狗娘养的!”这句骂声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喉咙被灼裂的疼——牙齿咬得牙龈发木,舌尖都尝到了血腥味。我几乎是用拳头砸在通讯器上,按键被按得“咔哒”哀鸣,电流瞬间被这股狠劲搅得“滋滋”乱响。左臂的观察镜还死死锁着逃窜的黑影,镜筒边缘硌得眉骨发疼,视野里那袋透明晶体正随着跑动晃出冷光;右臂却已经像有了自己的意识,猛地探向腰间——枪套的皮革被夜露浸得发黏,边缘的缝线吸饱了水汽,摸上去像块泡软的腐叶。

手指抠住枪柄往外拽时,皮革与金属摩擦出“吱呀”的滞涩,紧接着是“噌”的一声锐响——是枪管滑出枪套的动静,带着层薄薄的锈迹被蹭掉的微响。这声“哗啦”在寂静的橡胶林里格外刺耳,像块石头砸进了深潭,连远处界河的流水声都被压下去半分,撞在老榕树的气根上,弹回来的回声里都裹着股火药的焦。

“全体交火!”邓班的声音突然炸响,不是从耳机里飘出来的,是像直接从界碑上凿下来的块青石,带着红土的硬和风沙的糙,砸得人耳鼓发麻。“李凯!机枪往西南侧树冠压制,给我织道火网!”他的指令像钉钉子,每个字都带着锤击的重,“傣鬼,你的准星锁马队!先打瘸领头那匹滇马,鞍子上有红绸带的!”

“香客后撤!阿江,烟雾弹往老榕树东侧扔,三十秒内必须形成掩护!”

“不用掩护!”香客的声音突然从电流里冲出来,带着股被血泡过的狠劲——气音里裹着“嗬嗬”的喘,像被沙子呛了喉咙,却硬得能劈开风。“我摸到他们的马厩了!就在岩缝后头,盖着茅草!”他的话里混着马打响鼻的“噗噜”声,还有麻袋被踢翻的“哗啦”,“这群畜生把毒品藏在马料袋里!麸皮底下全是白的,海洛因!袋口扎着麻绳,绳结上还沾着罂粟壳的碎渣——”

我调转机位的瞬间,观察镜里瞥见香客的侧脸:他正背靠着块黢黑的岩石,嘴角挂着血沫,右手还攥着那把劈藤蔓的刀,刀刃上的黏液混着血往下滴,在脚边的腐叶上砸出个个暗红的点。他背上的海棠绣样已经彻底被血浸透,粉白的碎布变成了深褐,像朵在火里烧过的花,却依然倔强地挺着轮廓。

“马料袋里还混着冰毒片剂,”他突然压低声音,像在咬着牙说话,“圆的,印着骷髅头……妈的,连马都在帮他们运毒!”话音未落,镜筒里的马厩突然传来阵惊惶的嘶鸣,接着是马蹄刨地的“咚咚”响,像有马被惊得直尥蹶子。

邓班的吼声紧跟着撞进来:“阿江烟雾弹!快!”

“别管我!”香客突然提高声音,带着股豁出去的决绝,“打马!先把马打瘫!”他猛地从岩石后窜出去,迷彩服的后襟被风掀起,露出那朵血海棠,像面在黑暗里扬起的旗。

我右手的手枪已经上膛,保险栓“咔”的声轻响,像根火柴擦过磷面。橡胶林里的风突然变了向,带着马粪的臊、罂粟的甜和硝烟的呛,往每个人的鼻腔里钻——交火的信号,已经在这股混杂的气味里,炸成了燃向夜空的火星。

橡胶林瞬间成了口滚沸的红汤锅。

李凯的轻机枪率先嘶吼起来,“哒哒哒——”的连发像串烧红的铁珠砸进绿丛,枪管很快就烫得发白,吐出的火舌在夜色里扯出橘红的线。子弹穿透树冠的瞬间,爆出“噗嗤噗嗤”的闷响——不是简单的穿透,是硬生生撕开油亮的橡胶叶,把叶脉炸成细碎的绿沫,混着乳白的树汁往四下溅,像谁在半空泼了盆碎翡翠。

更多子弹在枝叶间窜,“嗖嗖”的破空声裹着尖啸,不是一条两条,是成百上千条银鳞毒蛇,贴着腐叶堆的表面飞,擦过树干时带起“滋啦”的火星,把老榕树的气根打穿一个个细孔,乳白的汁液顺着孔眼往外冒,像树在疼得流泪。

毒贩的盲射紧跟着炸响。土制猎枪的“砰砰”声闷得像闷雷滚过泥潭,铅弹砸进腐叶堆,瞬间掀起串串泥花——不是小水洼溅起的那种,是连带着半尺厚的枯枝败叶一起掀飞,黑褐的泥浆裹着断草根、碎石子往半空跳,落下来时“噼里啪啦”砸在掩体上,像有人在头顶撒了把粗沙。有颗铅弹擦过我藏身的岩石,火星“噌”地窜起半尺高,石屑溅进衣领,硌得后颈发疼。

而傣鬼的狙击枪,像把精准的手术刀。

“砰——”

第一声枪响沉得像敲在界碑上,子弹拖着淡蓝色的尾迹掠过橡胶林上空,远处立刻传来马群惊惶的嘶鸣——不是普通的受惊,是带着濒死恐惧的长嚎,像被生生剜掉了块肉。三秒后,“砰——”第二声脆响炸开,比前一声更锐,像冰锥刺破浓雾。这次我听清了,子弹该是打中了马腿,那匹领头的滇马发出“咴儿——”的惨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骨头碎裂的颤,接着是马具碰撞的“哐啷”声,该是马失前蹄栽倒了。

每隔三秒,“砰”的一声就准时炸响,像只无形的手在拨动黑暗的弦。每声枪响后,马群的骚动就更烈一分:受惊的马开始疯狂刨地,马蹄铁砸在红土上“咚咚”作响,像在擂鼓;有的马挣断了缰绳,拖着半截马鞍往密林深处撞,树干被撞得“咯吱”呻吟,枝叶“哗啦啦”往下掉;还有母马护着小马驹在原地打转,鼻孔里喷出的白气混着惊恐的“噗噜”声,在夜色里凝成团白雾。

空气中飘着股怪味——硝烟的焦、橡胶叶的腥、马粪的臊,还有远处罂粟田飘来的甜,混在一起像锅熬坏了的药。李凯的机枪还在嘶吼,火网在树冠层织得越来越密,子弹的曳光在枝叶间穿来穿去,像无数条发光的蛇在追逐。毒贩的盲射渐渐稀疏,腐叶堆里的泥花炸得越来越远,该是在往界河方向退。

只有傣鬼的狙击枪还在规律地响,“砰、砰”的脆响切开枪声的轰鸣,像把锋利的刀,一下下切割着笼罩橡胶林的黑暗。我盯着观察镜里混乱的马群,突然看见匹小马驹被流弹擦伤,瘸着腿往老榕树方向跑,鬃毛上沾着的血在月光下闪着亮,像条拖在地上的红绸。

我猫着腰在腐叶堆里穿行,膝盖压得极低,裤腿蹭过红土时带起细碎的沙响。右手的枪托死死抵着肩窝,木质枪托被夜露浸得发潮,抵在锁骨下方那道月牙形的旧疤上,像块温凉的贴布。刚冲过第三丛橡胶树,肩窝的老伤突然炸出股热流——不是钝痛,是像被烧红的铁丝戳了下,顺着筋络往指尖窜,手腕的青筋突突跳着,连握枪的指节都泛起麻意。这伤是去年在红土坡留下的,当时颗流弹擦过肩窝,医生说筋络断了半根,阴雨天总像揣着块冰,此刻却烫得像揣了团火。

裤袋里的照片还在硌着小腹,是张塑封的老照片,边角被磨得发毛。照片上林悦站在红土坡小学的旗杆下,蓝布衫的袖口卷着,露出半截绣着海棠的白棉线,风把她的辫子吹得斜斜的,嘴角还沾着点粉笔灰。此刻那蓝布衫在记忆里飘得老高,像面被风撑满的旗,旗角扫过那些画面:南沙镇小学里,被Rkb1毒得眼神发直的孩子,指甲缝里还留着晶体的白;界河岸边,护林员胸口那朵梅花刀疤,血在蓝布衫上洇成紫黑的云;还有香客背上的海棠,粉白碎布被血浸得发沉,针脚处的红线像要渗出来——这些画面突然在眼前凝成团,烧得眼眶发烫,连呼吸都带着股铁锈味。

“黄导左后方十米!”吉克阿依的吼声突然劈下来,不是喊,是像块冰碴砸进耳膜,尖得刺人。我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左侧翻滚——手肘撞在块埋在土里的碎石上,“咚”的声闷响,疼得眼前发黑。翻滚时压碎的腐叶发出“噗嗤”的闷响,混着股霉味往鼻腔里钻。

“嗖——”颗子弹擦着迷彩服的肩头飞过,布料被气流扫得贴在背上,像条冰凉的蛇。紧接着“噗”的声闷响,子弹钻进身后的老榕树树干,乳白的树汁混着碎木屑炸开,溅了满脸。树汁带着股生涩的腥气,粘在睫毛上发黏,我抹了把脸,指腹蹭到点温热的湿意,不是树汁,是刚才翻滚时被碎木划破眉骨渗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