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的礼乐声穿透宫墙时,言云正在承乾宫收拾行装。黑瞎子将最后一件狐裘叠进箱中,抬头见她望着窗外发怔,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想什么?”
“在想,总算能走了。”言云回神,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缰留下的痕迹,“去请辞吧,就说……想回草原看看。”
新帝永琏虽年少,却已显露出帝王的沉稳。听闻言云请辞,他亲自来承乾宫挽留,语气带着晚辈的恳切:“皇姑奶奶留下辅佐朕不好吗?宫里离不得您。”
言云笑着摇头,指了指窗外自由飞翔的鸽子:“鸟儿关久了,总要回林子的。这紫禁城是你的天下,却不是我的归宿。”
她顿了顿,又道,“前朝那处,你多留个心眼。还有冷宫,不必再添人命了。”
永琏沉默片刻,终是颔首:“朕依皇姑奶奶的。”
离宫前一日,言云换上了一身素色旗装,独自去了长春宫。
富察琅嬅正坐在窗前翻看着永琏幼时的衣物,见她进来,脸上露出一抹疲惫却释然的笑:“来了。”
“来看看你。”言云在她对面坐下,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之间,带着尘埃的微粒。
“要走了?”
“嗯,回草原去。”
琅嬅放下手中的小袄,指尖抚过上面绣着的虎头:“也好,那地方敞亮,比宫里自在。”她抬眼看向言云,眼底有感激,也有怅然,“这些年,多谢皇姑姑教诲。”
多谢她在永琏出征时的宽解,多谢她在后宫风波里的旁观,多谢她从未真正插手,却总在暗处护着她们母子几分。
言云笑了笑:“你是皇后,更是母亲。能撑到今日,是你自己的本事。”她起身,“我走了。”
琅嬅也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宫道上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雪白一片,像极了草原上的羊群。
“往后……”琅嬅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多保重。”
言云回头,对她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有些话,不必说透;有些人,不必挽留。
这深宫的岁月,像一场冗长的戏,她们都曾是戏中人,如今她要谢幕离场,而琅嬅,还要继续演下去。
走出长春宫的宫门,风里飘着玉兰花的甜香,混着清晨微凉的气息,竟让言云觉得鼻子微微发酸。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将这宫里最后一点羁绊都吐出去。
宫墙下,黑瞎子牵着两匹神骏的骏马,一匹雪白,一匹枣红,马鞍上都垫着厚厚的毡子。见她出来,他利落翻身下马,掌心朝她摊开,眼里的笑意比朝阳还暖。
“走了。”他说。
“走了。”言云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翻身上马,动作飒爽利落,哪里还有半分深宫里的矜贵模样。
刚坐稳,就见旁边停着辆青布马车,车帘掀开,魏嬿婉正探出头朝她笑,进忠则在车辕上坐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