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龙上那场不动声色的维护,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很快平息。艺术圈的争论自有其轨道,真正的焦点依旧聚焦在许念入围威尼斯这一事实本身。她开始投入更多精力,为最终的展览构思新的补充作品,试图在《元炁》的基础上,构建一个更完整的叙事空间。
而江澈那边,气氛却明显凝重起来。
新任技术总监李铭,那位空降的、背景深厚的海归博士,在首次项目评审会上展现出的风格,与江澈主导的“情感场感知”方向截然不同。他更倾向于短期可见效、能快速转化为商业价值的应用型研究,对江澈团队目前探索的、更具前瞻性但也更冒险的基础理论提出了诸多质疑。
连续几天,江澈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一种压抑的、类似于困兽般的焦躁。他依旧会检查许念的“元气值”,监督她吃饭休息,但自己显然并未遵循同样的标准。
许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那个在她面前会撒娇、会害羞、甚至会“系统宕机”的江澈,在外面的世界里,正面临着不小的压力。他从不主动向她倾诉这些,或许是习惯了自己扛,或许是不想让她担心。
这天深夜,许念因为构思新作品有些兴奋,睡得并不沉。朦胧间,她感觉到身边的江澈轻轻起身,似乎又去了书房。她以为他像往常一样去处理工作,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然而,没过多久,书房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极其沉闷的重物倒地声,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抽气。
许念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清醒。她掀开被子,赤脚就冲向了书房。
书房门没关严,透出灯光。她推开门,看到的情景让她的血液几乎倒流——
江澈倒在地上,背靠着书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一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胃部,眉头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紧紧拧在一起,呼吸短促而费力。他的笔记本电脑摔在一旁,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未关闭的、充满了争议标记的项目文档。
“江澈!”许念惊叫一声,扑过去跪在他身边,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她伸手去碰他的脸,触手一片冰凉的湿腻。
江澈似乎想说什么,但疼痛让他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他试图扯出一个安抚她的笑容,却因为胃部又是一阵痉挛而失败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许念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长期饮食不规律、高度精神紧张导致的急性胃痉挛,可能还伴有低血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慌乱地去挪动他。
“别动,看着我,深呼吸……”她一边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引导他,一边迅速抓过沙发上的薄毯盖在他身上保暖,然后冲到客厅,从药箱里翻出常备的胃药,又倒了一杯温水。
回到书房,她扶起江澈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喂他吃了药,喝了几口温水。她的动作轻柔却坚定,像照顾一个脆弱的孩子。
江澈靠在她单薄却温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胃部的绞痛和身体的冰冷似乎都被这股暖流驱散了些许。他闭上眼,放弃了所有抵抗,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她,是一种全然的、近乎脱力的依赖。
许念抱着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心,试图将那深刻的褶皱抚平。她没有问他怎么了,也没有责备他不爱惜身体,只是这样安静地抱着他,给予他无声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