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蓉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清悦又叫住她：“炭薪报表按时收，三宫单独列。今天起，永寿宫的多查一遍。”
安蓉走了。清悦回到案前，翻开讲学房的日程簿。十五日后胤禛要讲边防赋税演变，她已经在上面画了个圈。这事不能改，也不能推迟。
她不想让胤禛现在插手。孩子还不到火候，这种事一旦沾上，出错就是大事。但她得让他学会看懂局势。那些数据不是白列的，边镇屯田虚耗国帑，账面上的问题从来不只是账面的事。
她把日程簿合上，手指在那个圈上停了几秒。织网要比揭幕重要。现在她要做的，是让线一根根拉紧，而不是一下子扯破。
外面传来更鼓声，已经是辰时末了。她一天没吃东西，肚子有点空，但没叫人传饭。安蓉送来的炭薪报表还在桌上，她重新翻了一遍。咸福宫用量比前两天少了，延禧宫持平，永寿宫多了半担。
她盯着这个数字看了会儿，提笔在旁边写了个“查”。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安蓉快步进来，手里多了个木盒。她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没有署名，只有编号“北七”。
清悦打开，上面写着：“窑厂工头媳妇说，见过周家管事来买旧砖，每次给现银，不记账。最近一次是六天前，拉走两车，说是修后院墙。”
她看完把纸条烧了。买旧砖不奇怪，但专门找窑厂私下交易，还用现银，这就不是修墙那么简单了。两车砖够垒一段矮墙，但如果用来填地基或者藏东西，就说得通了。
她拿出私册，在“北七”名下写了一笔：“可信，加银一两。”然后翻到空白页，写下新的任务：查周宅后院近期是否有动土痕迹，屋顶瓦片是否有更换迹象。
安蓉站在旁边等指示。清悦把册子收好，说：“让丙三继续盯周员外郎的客人。另外，找个人去城南马驿，查七月十三到十七那几天，有没有非官方的马匹调出记录。”
“是。”安蓉记下。
清悦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她坐得太久，肩膀有点僵。她走到屏风后面换了件衣裳，出来时看见安蓉还没走。
“还有事？”
“丁二那边回话，周宅后门今晚会有红灯笼进出。”
清悦点头。“记下来，别跟太近。等他出门再靠近，看清人脸就行。”
安蓉应下，转身出去。清悦坐回案前，把今天的几条情报再理了一遍。周员外郎、丰台参将、西北驿马、窑厂旧砖、后门红灯笼……这些点正在慢慢连成线。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暗探名册。她翻到最后一页，用指甲在“丁二”用太久。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她让安蓉撤了冷掉的茶，换了一盏热的。她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目光落在桌上的炭薪报表上。
永寿宫今天用了十九斤炭，比昨天多三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