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会呈给皇上。我不争口舌之利,只呈实事之据。”
胤禛看着那份简报,忽然明白过来——额娘不反击,是因为她早已在准备证据。她不怕人说,只怕事不清。
“回去吧。”清悦说,“把《贞观政要》里‘君臣共治’那章再读一遍,明日我要问你。”
胤禛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清悦坐下,重新翻开流言摘录,对照朝中动向,一条条勾连。尹答应父系所属派系正联合打压支持胤禛的大学士张英;李格格兄长所依附的势力卷入户部账目之争,而户部正是她前些日子查账的重点;张常在叔父随八阿哥行走,而八阿哥近来屡次在康熙面前提及“诸子均应亲近”,意在削弱胤禛独受重视的局面。
三股势力,三方动作,目标一致:动摇她,牵制胤禛,进而影响康熙对四阿哥的信任。
她提笔在册子空白处写下:“言出于喉,祸起于势——先固本,再溯源。”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抓人,不是辟谣,而是稳住根基。只要她主持的事务不出纰漏,只要胤禛行事不失分寸,只要春祭筹备如期推进,那些风言风语便只是风,吹得再响,也掀不动殿宇。
她唤来安蓉:“从今日起,凡是三位主子派人来问安,记下时间、人数、说了什么,每日汇总给我。另外,祭祀组的牲礼交接环节再核一遍,不能出一丝差错。”
“是。”
“还有,把这份简报抄一份,预备明日辰时递进去。不必张扬,就夹在常规折子里。”
安蓉领命而去。
清悦独自坐在灯下,窗外夜风渐紧,吹得窗纸沙沙作响。她没让人加炭盆,也没换蜡烛,只盯着案头那份未封口的简报。
火光跳了一下,映在她眼底。
她伸手抚过封套边缘,指尖触到一丝粗糙的接缝。这是新制的纸,还没用惯。她没多想,只将它往灯下挪了半寸,确保明日一早能一眼看见。
然后她提起笔,在册子最后一页写下三个名字,每个名字旁各画一道线:
尹答应——借太后之耳,传忧子之言;
李格格——以同侪之口,播揽权之论;
张常在——托舆论之势,造孤立之局。
她在三者之上,重重写下两个字:**联动**。
这不是偶然,是布局。有人在宫外策应,有人在宫内发声,一呼一应,步步为营。
但她也清楚,对方不敢明着来,只能靠嘴皮子搅浑水,说明尚无确凿把柄可抓。只要她不乱,阵脚就不破。
她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目片刻。
再睁眼时,目光已落回那份简报上。
明日,这份东西必须送到康熙案前。不是求自保,而是立明档。她不做暗事,也不惧明查。
屋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二更。
她仍端坐未动,手边是摊开的册子、未收起的笔墨、未封口的信封。
烛火将熄未熄,光晕圈住案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