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点心,轻轻放在桌上:“我明白了。”
“去吧。”清悦点头,“把《春秋》札记改完,明日我要看。”
申时初,文墨再次进来,手里多了三份请脉方子的复抄件。
“北库比对过了,尹答应开的安神药里有远志、酸枣仁,但申领量比实际用量多出两倍;李格格最近半月领了三次沉香,说是熏殿,可她宫里炭火都不常点;张常在前日申领过一包朱砂,用途写着‘描符驱邪’,但永和宫没有备案记录。”
清悦手指在纸上轻轻一点:“这三样,哪样是宫规允许私用的?”
“都不许。”
“那就不是安神,是掩人耳目。”她提笔在册子上圈出三个名字,又写下一行小字:“查往来信使、宫人亲属出入宫门记录,尤其留意是否有人借采办之名传递消息。”
安蓉随后进来,低声禀报:“今早李格格派去膳房的宫女,打听四阿哥每餐吃什么;尹答应身边的嬷嬷,跟尚仪局一个老司言说了半柱香的话,内容不知;张常在昨夜派人去了井房,说是取水浇花,可那口井早就封了。”
清悦没说话,只将三件事记下,然后从抽屉取出一张新纸,画出三个并列的框,分别写上三人姓氏。她在每个框下标注:
尹——试探权责边界;
李——拉拢皇子近侍;
张——制造舆论风向。
末了,她在三框之外画了个大圈,中间写了个“局”字。
天色渐暗,窗外风起,吹得窗纸微微作响。清悦吹熄了右侧那支蜡烛,留下一支继续照明。她翻开最新一份宫人轮值表,在三位新秀的贴身宫女名字旁各画了个圈,批了一句:“今后凡涉永和宫事务,此三人不得参与文书传递。”
安蓉进来换茶,见她还在写,轻声问:“要不要加个炭盆?”
“不用。”清悦摇头,“把进度图再核一遍,尤其是祭祀组的牲礼交接环节。另外,从明日起,凡是她们派人来问安,记下时间、人数、说了什么,每日汇总给我。”
“是。”
快到掌灯时,文墨送来一份简报,是关于三人父兄近年交往的梳理。清悦快速扫过,在张常在叔父的名字下划了两道线——此人上月曾与户部一名主事密谈,而那名主事,正是王尚书被参前的亲信。
她提笔在页脚写:“盯住户部动向,尤其是漕运、田赋相关文书流转。”
这时,胤禛又来了,这次没带点心,也没说话,只站在门口。
“还有事?”
“没有。”他顿了顿,“就是想看看您这儿忙完了没有。”
清悦看了他一眼:“回去温书吧。明天我要抽查你对《贞观政要》的批注。”
“是。”胤禛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额娘,我觉得……她们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清悦没答话,只将手中那张简报折成两半,塞进抽屉,锁上。
暮色沉下,书房只剩一支烛火。清悦合上册子,提笔在最后一页写下八个字:静观其变,根查幕后。
她抬头看向墙上的进度图,绿字又添了一栏,红字依旧未动。在图表右下角,她用极细的笔锋圈出三个陌生姓氏——那是三位新秀宫女的父兄名字,尚未归档。
窗外风停,烛火晃了一下。
她伸手扶住烛台,指尖沾了点融化的蜡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