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也看这段?”那人抬头,面容清瘦,眼神沉静。
“正是。我一直不解租庸调如何并行,想看看前朝旧例。”
“其实关键在户籍清查。”年轻人指着一段批注,“周先生讲过,若户数不清,赋税再严也落不到实处。”
胤禛眼睛一亮:“你就是周编修的儿子?”
“周延。”那人拱手,“字子承。”
两人便站在书架旁聊了起来。从均田说到漕运,又从漕运说到近年水患,越说越投机。最后胤禛主动道:“改日我整理一份江南田亩数据,你帮我看看核算可有疏漏?”
“求之不得。”周延微笑,“我也正想找人切磋。”
安蓉回来报信时,清悦正在批一份药材交接单。听完,她没说话,只在案头那本《朝臣家系简录》上,于“周延”二字旁画了个圈,又在旁边添了两个小字:“可用”。
当晚,胤禛再来时,脸上带着少见的轻松。
“今天和周延聊了很久,他答应帮我理一份赋税推演表。他还说,他父亲常说,‘做官先做人,做人先守分’。”
清悦点头:“这话实在。”
“我原以为读书人都拘着,可他不一样。不抢话,也不迎合,但一开口就有分量。”胤禛顿了顿,“我觉得,这样的人,才该多来往。”
清悦提笔,在明日调度单上写下最后一行安排,然后将纸推到一边。
“记住一点。”她说,“你现在选的不只是朋友,是你将来办事的路子。路正,走得慢不怕;路歪,跑得再快也是空。”
胤禛郑重应下。
清悦站起身,走到柜前,把《朝臣家系简录》放进抽屉。手指触到那枚铜钱,仍是正面朝上。她没多看,关上抽屉,转身拿起《宫务时效考评草案》,在页脚空白处写了一句:“人脉之始,贵在择基。”
窗外暮色渐浓,烛火跳了一下。
她正要继续看下一组数据,外头传来脚步声,安蓉低声进来:“周家少爷走时,特意问四阿哥明日可还会来书阁。”
清悦执笔的手顿了顿。
她没抬头,只在纸上又画了个圈,墨点略重,像一颗落定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