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什么都不算错,可做多了,反而显得急。”清悦抬眼看他,“你现在最该记住的是——宫中最忌躁进。能忍一时屈,方成百尺高。”
胤禛慢慢点头,“我明白了。”
“回去吧。”清悦重新打开抽屉,取出另一叠报备文书,“把这话也带给弘文馆那些兄弟听听。”
胤禛走了。窗外雨停了,风还在刮,吹得廊下灯笼晃个不停。
清悦召来安蓉和文墨,听他们一一汇报。咸福宫自午后起再无异动,李常在喝了安神汤,已睡下;各宫管事今日上报的物料单比往常准时;就连一向拖沓的西配库,也提前半个时辰交了回缴清单。
“她疯,我不疯;她乱,我更不能乱。”清悦把最后一份文书归档,放进柜中,“现在人人都在看谁先撑不住。”
安蓉轻声问:“要不要趁势压一压咸福宫的份例?”
“不必。”清悦摇头,“她已经塌了半边天,再压,就是逼她翻脸。我们现在要的是安静,不是风波。”
文墨犹豫道:“可有人在底下说,您对李常在太软,像是……留情面。”
“让他们说。”清悦端起茶杯,茶凉了,她也没换,“软硬不在罚不罚人,而在能不能让人不敢动。她现在连哭都不敢大声,这就是规矩立住了。”
她放下茶杯,忽然问:“今日各宫报备的文书,可都收齐了?”
“都在这儿。”安蓉递上一摞纸。
清悦一页页翻看,手指在几张纸上停了停。凝秀宫申领绣线数量比上月多出三成,延禧宫却少了两匹云锦。她没说话,只在边上画了个小圈,然后整整齐齐码好,放进抽屉底层。
夜深了,她仍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支朱笔,在新拟的《宫务时效考评草案》上勾改几处措辞。窗外风声渐弱,远处宫灯一盏盏熄灭。
安蓉进来添了油,低声说:“十三阿哥派人来问,明日讲学是否照常。”
“照常。”清悦头也不抬,“告诉他们,风雨不停课,才是读书人的本分。”
安蓉应声退下。清悦搁下笔,揉了揉腕子,把草案折好,塞进抽屉夹层。她拉开最下格,取出一枚铜钱,正面朝上,轻轻放回原处,压在一叠旧账本
这时春杏进来,手里捧着个布包。
“这是今早从李常在屋里收出来的,藏在褥子夹层里,是个香囊,里面塞了张纸条。”
清悦接过,打开香囊,抽出纸条展开。上面字迹歪斜,写着:“速毁右司底档,否则同死。”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把纸条折好,递给春杏。
“交给文墨,让他查这纸是从哪批废纸上裁下来的,墨是哪家铺子出的。”
春杏刚要走,清悦又叫住她。
“等等。”
她从案上取过一张空白签条,提笔写下六个字:**留命即是出路**。
“把这个,放在她明日的药碗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