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图什么?”太后忽问。
清悦顿了顿,答:“图个心安罢了。臣妾出身不高,能有今日,全赖皇恩浩荡。只愿胤禛长大后,提起母亲,能说一句‘她没给谁添过乱’,就够了。”
太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嘴角微动,像是笑了下,又不像。
“你坐下。”
清悦复又落座。
“年终增赏银的事,我也听说了。”太后道,“还让低阶宫女学账目,轮值档房?”
“是。罚一人,是为了立规;奖一批,才是稳局。”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实在。”
她停了停,又道:“胤禛那孩子,最近写的策论,可是你指点的?”
“臣妾只提问题,不代写答案。他写完,我问他依据何在,数据从哪来,有没有想过反例。至于最终成文,全是他的心思。”
“难怪思虑周全。”太后淡淡道,“皇上看重的,不是谁说得响亮,是谁做事踏实。”
清悦低头:“臣妾也常这么劝他——少求显达,但求无愧于心。”
太后没再说话,只抬手拨了拨炉边的熏香盖子,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殿外传来更鼓声,一下,又一下。
良久,她才道:“你回去吧。”
清悦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走出慈宁宫大门时,日头已高了些。风吹在脸上,仍刺骨地凉。她脚步未停,神色如常,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关乎信任的审问,而只是一次寻常问话。
安蓉跟在身后,低声问:“娘娘,可要回永和宫歇一歇?”
清悦没答,只道:“明日辰时前,把上月各宫炭薪合规明细再誊一份。”
“是。”
“加注三级签押流程,另附抽检验收记录。”
安蓉应下。两人一路无言,穿过长廊,绕过角门,眼看永和宫的檐角已在眼前。
清悦忽然驻足,望了一眼天色。灰云低垂,似雪未落。
她收回目光,迈步向前。
宫门前石阶上,一片枯叶被风卷着,贴地打了个旋,又静静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