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漏洞,过去没人细究。如今要她统管,就不能再这么糊着。
她提笔在纸上划出三条主线:一是月例发放,必须定出统一时间表,各宫不得加塞插队;二是采办申报,凡大宗物品需提前十日报备,附用途说明;三是物资流转,每一批货出入库,须双人签押,并留底档备查。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添一句:所有账册,每月初五由档房汇总呈览,逾期者罚俸。
这已不只是效率问题,而是权责归属。谁掌握了流程,谁就握住了话事权。
安蓉端茶进来,见她正盯着“节庆统筹”四字出神,轻声问:“要不要叫文墨过来?”
“不必。”清悦摇头,“这事现在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你先挑两个稳妥的档房小吏,暗中整理近三年的采办支出,按宫、按季、按品类归类。我要看清每一笔钱到底去了哪里。”
“若是有人察觉……”
“察觉了也不怕。”她淡淡道,“我们现在不做贼,也不藏事。光明正大地查,谁也说不出什么。”
安蓉应下,正要退出,又被叫住。
“再去趟内务府右司,找陈笔帖式,借一份去年腊月的贡品分流单。就说是为了核对永和宫去年受赐的两匹织金锦是否到账。”
这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看那一时期是否有异常调拨流向李常在或尹答应所在的宫院。若新宠背后真有朝臣撑腰,必会通过内务渠道输送资源。
吩咐完这些,她才稍歇片刻。窗外日影西斜,暮色渐染窗纸。她仍坐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事繁则乱,权散则崩。
这句话她在心里过了三遍。从前她只管守好自己这一方天地,查账、立规、护子。如今皇上把整座后宫的脉络放在她手上,不是信任那么简单,更是一场考验——能不能担得起,会不会压垮了,敢不敢动那些早已盘根错节的利益。
她不急于动手,也不打算示弱。既然接了差事,就得让所有人知道:规矩不是摆设,流程不是走过场。谁想浑水摸鱼,就得准备好被拎出来晾在光底下。
她抽出袖中那份草案,铺在桌上,提笔在页眉写下几个字:**六宫月例试行方案·初稿**。
然后圈出三个关键节点——发放日、审批链、复核人。每个环节旁都打了小问号,那是她接下来要逐一敲定的地方。
安蓉进来换蜡烛时,见她还在伏案,忍不住道:“娘娘,用些点心再忙吧。”
清悦没抬头:“放那儿就行。”
烛火跳了一下,映在她脸上,光影分明。她忽然开口:“明日一早,你去通知各宫管事,后日辰时,永和宫偏厅议事。就说……为筹备年节采办,需统一报备流程。”
安蓉一怔:“这么快?”
“越快越好。”她落笔圈住“审批链”三字,“有些人等不及要试探新规矩的深浅,那就早点让她们看见——线,已经攥在我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