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逼,是引。”清悦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备”字,“明天一早,档房发个通告,就说为避免节礼筹备重复浪费,凡两宫及以上联合采办,建议提前报备一份清单,以便统筹调度。”
安蓉明白了,“表面是为公家省事,实则是把她们的行动记下来?”
“对。她们若真抱团,就不会轻易放弃这种‘共办’的机会。可一旦报备,每一道手续就得走全,每一笔物料就得留痕。到时候,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文墨笑了,“妙啊。这叫以规制人,还挑不出错来。”
安蓉却仍有顾虑,“可万一她们不上当呢?或者干脆不报,暗地里接着来?”
清悦端起茶杯吹了口气,“那就更简单了。不报备却联合行动,本身就是违规。咱们不动声色记下每一次往来,等证据攒够,自然有人替我们说话。”
她顿了顿,“再说,她们不会忍住的。争位分的人,最怕显得势弱。咱们这边一出‘建议’,她们必然要想着回应——要么抢先申报,显得有准备;要么暗中加码,想压我们一头。无论哪种,都会露出破绽。”
文墨拍了下手,“那我就拟个话头,说得越平常越好,就像饭后闲谈似的——‘近年各宫贺礼多有雷同,耗费甚巨,今岁不妨互通有无,若有共办意向,可至档房备案,以便协调用料’。”
清悦点头,“就这个意思。语气要轻,事由要正,让人挑不出毛病。”
安蓉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放点风出去,说咱们也在筹划联合绣品?好让她们着急?”
清悦略一思索,“不必明说。你安排个人,在西配殿当着几个常来走动的宫女提一句,‘听说永和宫今年要跟哪位主儿合做绣屏’,说完就走,别解释。”
文墨笑出声,“这一句就够了。消息传得比飞鸟还快,不用半天,整个西六宫都知道您也在‘联手’。”
清悦嘴角微动,没笑,只道:“记住,所有动作,必须落在明面上的规矩里。我们不设圈套,只守规则。谁若想踩线,那是她们自己的事。”
安蓉郑重应下,“奴婢这就去盯各宫动静,尤其是咸福宫和延禧宫的采买路线。”
文墨也起身,“我连夜把通告誊好,明早第一拨文书就送出去。”
清悦没动,只看着两人,“还有一件事。从今天起,所有涉及联合事务的单据,另设一本副册,单独归档。封面不做标记,内页用暗码编号,钥匙由我亲自保管。”
两人齐声答应。
待他们退出去,屋内只剩清悦一人。她没立刻收拾案桌,而是抽出一张素笺,提笔写下四个字:反向登记。
写完,她将纸折成小块,塞进袖袋。然后拿起朱笔,蘸了墨,在新拟的通告稿上轻轻一点,压在砚台边。
窗外夜风穿过回廊,吹得檐下铜铃轻晃。她没抬头,只把手边那叠尚未发出的文书整了整,目光落在最上面那份“节礼筹备建议”的标题上。
灯影摇曳,映着她垂下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