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踱回御座前,重新翻开册子。这次看得更慢,一页一页,手指压着边角,像是要把每个字都按进纸里。
半晌,他低声问:“你说有人趁乱作伪……可有线索指向何人?”
她垂眸:“奴才不敢妄指。只知谁最不愿宫务清明——便是那些靠混乱掩藏私弊的人。谁最惧账目公开——便是那些经不起查的人。”
“你就没有怀疑的对象?”
“奴才有记录可呈,无凭据可告。”她顿了顿,“是非曲直,惟圣心独断。”
康熙盯着她看了很久。
烛火跳了一下,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沉:“你起来。”
她缓缓起身,仍低着头。
“这本册子,朕留着。”他说,“你回去等消息。”
她应了声是,退后两步,转身欲走。
“等等。”康熙叫住她,“你说三月初五那天最乱,百务交叠——那日谁在当值?”
“采买档房周采买代签复核章,北巷暗档房张禄进出两次,咸福宫申领松炭四十斤未登记。”她答得利落,“三件事,都在寿辰筹备入账当天发生,且都绕开了常规流程。”
康熙手指在案上轻轻一点:“周采买如今告病?”
“是。昨日未到差。”
“张禄呢?”
“今早有人见他往北巷去。”
康熙不再问,只挥了下手。
她行礼退出。
殿门在身后合上时,她听见康熙对赵德全说:“去,把三月初五那天的调度令原件调来,朕要亲自看。”
她站在廊下,风吹过袖口,凉意贴着皮肤爬上来。
脚步没停,沿着宫道往东走。走到拐角处,看见文墨站在树影里等她。
她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文墨会意,默默跟上。
远处乾清宫的檐角在晨光里泛着青灰,像一把压住云层的刀。
她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头继续走。
风把她的裙角吹起一角,露出鞋面上一道细小的裂痕。